嬴政悬停空中,玄色衣袍无风自动,俯瞰众人。
巫主“骨”身侧的几名大巫,身体颤抖不停。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正在撕碎他们的神智。
脸上刺着蜈蚣图腾的巫师,额头汗流不止,已经率先崩溃。
“神!就算是神!我也要杀给你看!哪怕是死,也要拉着你垫背!”
他身旁另外两名大巫也从反应了过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博一线生机。
蜈蚣巫师双手猛地拍在地面,口中念着稀奇古怪的咒语。
他脚下的土地开始蠕动,黑色的泥土翻涌,无数甲虫、毒蝎、蜈蚣破土而出。
虫云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岩石上冒出青烟。
左侧的巫师则高举一根缠绕着蛇骨的法杖。
张口一吸,山谷中弥漫的瘴气被他尽数吸入口中。
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皮肤变为青紫色,血管凸起。
他猛地喷出一股毒瘴。
毒瘴在空中化作一条十几丈长的毒龙,咆哮着冲向嬴政。
最后一名巫师最诡异。
他并没有借助外物,而是从怀中掏出一把黑色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的心口。
就连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的秦军老兵,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暗自心惊。
巫师的鲜血喷涌而出,没有想象中的自然滴落,反而在他身前凝聚成一个血色的符文。
他对着天空中的嬴政一指。
无形的诅咒,带着他全部的精血与怨毒,射向目标。
三股来自不同方向的攻击,代表了南越巫蛊之术的最高成就。
它们封锁了嬴政所有闪避的可能。
山谷中的秦军将士,刚刚从绝望中被拯救出来,此刻又一次屏住了呼吸。
他们不懂巫术,却能感受到三股力量中蕴含的毁灭与恶毒。
任嚣拄着剑,勉强站立,紧张地注视着天空中的帝王。
嬴政表情依旧,甚至没有动一下手指。
足以融化金铁的虫云,率先抵达。
在距离嬴政尚有百丈的空中,虫云前端的无数毒虫,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它们前进的势头戛然而止,身体瞬间僵直,生命的气息被瞬间抽空。
接着,如同下了一场黑色的暴雨,成片成片的毒虫尸体从空中坠落,堆积成一堆堆黑色小山丘。
蜈蚣巫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杰作化为乌有,他呆愣现场,张着大嘴。
紧随其后的毒龙咆哮而至。
它张开巨口,浓郁的毒瘴足以让整个山谷变成死地。
嬴政终于有了动作。
他只是抬眼,看了那毒龙一眼。
一道凡人无法看清的黑金色龙气自他双目中迸发。
“区区孽龙也敢与朕争锋!灭——!”
毒龙巨大的身躯在空中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随即它庞大的身躯由内而外地崩溃,重新化作最原始的瘴气,四散飘零,再无半分威胁。
引动瘴气的巫师身体剧烈抽搐,七窍同时流出黑色的血液,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没了声息。
最后,是一道诅咒。
这道以生命为代价的诅咒,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嬴政。
在它触碰到嬴政身体外围护体龙气的瞬间,一股远比它强大百倍的力量,循着它来时的轨迹,猛地反弹了回去。
施咒的巫师正带着怨毒的笑容,等待着敌人心脏爆裂的场景。
下一刻,他再也笑不出来了。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一声闷响。
他的胸膛炸开,身体甚至来不及倒下,就已变成了一具残破的尸骸。
三个南越最顶尖的大巫,在三个呼吸之间被彻底抹杀。
整个过程,嬴政甚至没有移动过分毫。
幸存的百越战士,武器从手中滑落,他们双腿发软,一片片地跪了下去,身体抖得无法抑制。
他们看着天空中的那个人,眼神里不再是仇恨,而是面对神明或天灾时的原始恐惧。
秦军阵中,一名年轻的士卒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倒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敬畏。
他身边的老兵,也单膝跪下。很快,任嚣身后所有还能站立的秦军将士,全部单膝跪地,用剑拄着地,向他们的帝王,致以最崇高的军礼。
嬴政的目光,落在了仅存的巫主“骨”身上。
“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这句话成了压垮巫主“骨”的最后一根稻草。
巫主手中的法杖“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对着天空疯狂地磕头,同时发出求饶声。
嬴政没有理会他的哀求。
从空中降下,双脚平稳地落在了泥泞的土地上。
他走向任嚣,伸出手。
任嚣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但他身为将领的认知中,世间绝无凭空而来的伟力。
方才那般毁天灭地的神威,必然耗费了陛下难以想象的心神。剩下的当由他们这些臣子来完成!这最后的污秽,绝不能再让陛下亲自动手!
任嚣挣扎着想要起身,去代君王执行这最后的刑罚。
嬴政已经转头看向他,眼神无比坚定。这时他彻底明白,这场审判,必须由帝王亲自完成。
他双手将自己的秦军制式剑,恭敬地递了过去。
嬴政接过了剑。
一步步走向跪地求饶的巫主“骨”。
“骨”的求饶声戛然而止。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不再奢求苟且偷生,更是滋生出无尽的怨恨。
他猛地抬起头质问:
“为什么?!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我们有自己的神树,有自己的女王!你们中原人,已经拥有了那么广阔的土地,为什么还要来夺走我们的家园?!”
他的话语在山谷中回荡,充满了悲愤的控诉。
一些幸存的百越战士眼中也露出了迷茫和仇恨。
嬴政停下脚步,站在他的面前。
他手中的秦剑抬起,先是指向了谷内拄着兵器,奄奄一息的秦军将士。
之后他的剑锋一转,又指向了被“骨”驱使而来,同样死伤惨重的百越战士。
最后这把剑抵在了“骨”的喉咙上。
“朕来告诉你为什么。”
“因为朕的天下,不容许有将人命视为草芥的‘神’。”
“不容许有以活人血祭的‘国’。”
“更不容许有你这种,视战争为游戏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剑光一闪。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脸上还有着怨毒与不解。
鲜血从断裂的脖颈中喷出,染红了“骨”跪拜的土地。
无头的尸身晃了晃,扑倒在地。
嬴政扫视着谷内那些眼神中充满了恐惧、迷茫和仇恨的百越降兵。
他深知简单的杀戮,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张良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躬身行礼。
嬴政没有回头,目光依然停留在那些降兵身上。
“子房,你看到了吗?”
“征服他们的身体容易,但要征服他们的‘道’,还需要另一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