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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覆清从山贼开始 > 第79章 夔州风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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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后的夔州城像被泡透的棉絮,连空气里都裹着湿冷的霉味。

“大人,风大,您把大氅披上吧。”身后的亲兵周二递过件黑色大氅,声音压得低低的。这亲兵跟着李开山快十年了,还从没见自家将军这么失魂过。

李开山没接大氅,只是把望远镜往怀里揣了揣,镜筒硌得胸口发闷。“眼下城中还有多少战兵?”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睛始终盯着城外看。

“回大人,城里剩的绿营老卒,满打满算一千八百人——上次出城策应,折了九百多,还有一百多个带伤的。城南募的乡勇……”周二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能拿起刀的也就三千来个,可大多是城东的庄稼汉,手里的刀还没沾过血,昨天还有几十个趁夜跑了,被巡防兵抓回来砍了,可今天早上又少了五个。”

李开山闭了闭眼,胸口像堵着团湿棉花。上次他见胡中和的援军到了,心里还松了口气,想着内外夹击能把安庆军击溃,可没成想,他派出去的三千精锐刚摸到安庆军的壕沟边,就被一阵排枪打了回来。带头的游击赵武臣当场被流弹穿了胸,尸体都没抢回来。现在城里的兵,就像快燃尽的柴火,风一吹就灭。

“大人,您看那边!”小周突然指着城下,声音发紧。

李开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只见一队安庆军骑着马往城下过来,为首的那个穿着灰色军服,独眼——是之前打听过的,安庆军的将领王能。王能勒住马,离城墙还有五十步远,朝着城上喊:“城上的弟兄听着!我是安庆军第三旅的王能!胡中和已经被俘投降,清廷的援军指望不上了!李开山将军若是识时务,开城投降,我家主上保证不伤城中一人!”

城上的清军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手里的枪杆都垂了下来。有个年轻的乡勇嘴唇哆嗦着,小声跟身边人说:“胡总兵都被俘投降了?那咱们还守啥啊……”

李开山猛地拔出腰刀,刀光在晨光里闪了一下,他指着城下大吼:“休要胡说!我乃大清成都镇副将,岂会降尔等反贼!再敢多言,休怪我箭下无情!”

城下的王能笑了笑,也不生气,又喊了句“给你们半日时间考虑”,便拨转马头回去了。看着王能的背影,李开山握着刀的手越攥越紧,指节泛白——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等安庆军休整好了,就该攻城了。

箭楼里的气氛沉得能滴出水,李开山正想下令加强防守,就见通判麻樊从楼梯上跑上来,官袍的下摆都湿了,跑得气喘吁吁:“李大人!刘知府……刘知府请您去衙署议事!”

李开山皱了皱眉:“议事?现在还有什么事好议的?”

“是……是城里的富户们,他们已经知道胡总兵兵败的消息,都跑到知府衙署了……”麻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眼神里满是惶恐。

李开山哼了一声,把刀插进鞘里:“一群贪生怕死之辈!”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跟着麻樊下了箭楼——现在城里人心惶惶,要是富户们都慌了,这城更难守。

知府衙署的前院里,挤了二三十个穿绸缎的富户,都是夔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王记当铺的王老板正拉着刘孟祁的袖子,哭丧着脸说:“刘大人,您可得想想办法啊!我们所有的身家都在城中,要是贼军进来了,这一辈子的心血就没了!”

刘孟祁穿着藏青的官袍,手里攥着个紫砂茶壶,壶盖都没盖严,茶水洒了一手也没察觉。他见李开山进来,连忙迎上去:“李大人,您可来了!这些乡绅们都慌了,您给他们说两句,安稳安稳人心!”

李开山看了眼院里的富户,清了清嗓子:“诸位放心,有本将在,夔州城就丢不了!安庆军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等朝廷的援军到了,自然能剿灭他们!”

这话刚说完,就有个穿蓝绸衫的盐商小声嘀咕:“可……可胡总兵的援军都败了,朝廷还能派多少人来啊?我听说之前云阳那边,余盛把绿营杀了好几千……”

“你敢动摇军心!”李开山瞪了那盐商一眼,盐商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可院里的气氛更沉了,谁都知道,李开山这话是硬撑着。

刘孟祁拉着李开山进了二堂,把门关上,压低声音说:“李大人,咱们说实话,这城……还能守多久?”

李开山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如果贼军全力攻城,最多三天。贼军兵甲齐全,人数众多,咱们城里就剩下几千老弱残兵。如今绿营兵将士气低落,乡勇……唉!”

刘孟祁的脸瞬间白了:“那……那怎么办?要是城破了,咱们这些朝廷命官,还有好下场吗?我听说杨守备的外甥李雨农,就是被余盛杀的,杨守备跟余盛仇深似海,可咱们……咱们没跟余盛结仇啊!”

李开山睁开眼,看着刘孟祁:“怎么?刘知府想投降?”

刘孟祁搓了搓手,眼神躲闪:“不是投降,是……是权宜之计!咱们先假意投降,等朝廷援军到了,再里应外合,到时候还是大功一件!”

李开山猛地一拍桌子,茶水都溅了出来:“刘孟祁!你身为知府,食君之禄,竟然想出这种苟且之事!我告诉你,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我绝不会降!”

刘孟祁被他吼得一哆嗦,不敢再说话,只是心里更慌了——他可不想跟李开山一起死。

同一时间,守备府的正堂里,杨丞正把一只青花瓷碗往地上摔,碎片溅了一地。王三站在一旁,左胳膊空荡荡的袖子晃来晃去,脸上又青又白。他的左臂是去年被王震斩的,养了半年才好,可一想到王震,想到余盛,他就觉得伤口又开始疼。

“废物!都是废物!”杨丞指着门外骂,“胡中和带一万多人都打不过,李开山缩在城里不敢动,这夔州城是要完了!”

王三咽了口唾沫,声音发紧:“大人,要不……咱们找机会跑吧?从水路走,去重庆府投奔陈都司?重庆水师还有船,能走长江往下游去……”

“跑?往哪跑!”杨丞瞪着他,眼睛里布满血丝,“余盛那贼子恨我入骨,李雨农是我亲外甥,你又糟践了王震的妹妹,咱们俩落到他手里,会有好下场吗?去年寨子山,命大,你逃过一劫,可这次怎么跑?余盛的探子到处都是,城外又是大军围城,我们跑得了吗?”

王三的脸瞬间没了血色,下意识地摸了摸空荡荡的左肩。他还记得那天在寨子山,王震红着眼砍他胳膊的样子,那眼神像要吃人。他知道,这次要是被抓住,肯定比死还难受。

“现在只能守!大不了鱼死网破!即便是死,我也要崩掉余盛几颗牙!只可恨……云飞的仇怕是报不成了。”杨丞深吸一口气,走到墙边的兵器架前,抽出一把腰刀,刀身上的寒光晃得人眼晕,“我已经让人把府里的家丁都编进队伍,再从城上调两百人过来,守备府这院子,就是最后一道防线!你去把府里的弓箭都搬出来,让弟兄们都擦亮刀,谁敢临阵脱逃,老子先砍了他!”

王三连忙点头,转身往外走,脚步都有些踉跄。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兵丁慌慌张张跑进来:“大人!不好了!贼军正在城下列队!好像要攻城了!”

杨丞心里一紧,提着刀就往外走:“走!去城头看看!”

到了南门城头,杨丞往城下一看,只见安庆军的士兵正扛着梯子往城墙这边来,离城墙还有一百多步远。城上的清军士兵们都缩在垛口后,有的甚至在发抖,手里的弓箭都没拉开。

“放箭!怎么不放箭!”杨丞朝着士兵们吼,可没几个人动。一个老兵犹豫着说:“大人,安庆军离得远,箭射不到啊……而且他们有盾牌,射了也没用。”

杨丞气得发抖,一把夺过老兵手里的弓箭,拉满弓弦,朝着城下的安庆军射去。箭没射中任何人,落在了空地上。他看着城上的士兵,心里凉了半截——这些人哪里是来守城的,分明是来等死的。

城楼下,安庆军的士兵只是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就又退了回去。杨丞知道,这是安庆军在试探,等他们摸清了城防,真正的攻城就来了。他靠在垛口上,看着远处的天空,心里一阵绝望——他不想死,可他也知道,这夔州城,怕是守不住了。

此刻的夔州城里,早已没了往日的热闹。街面上的铺子都关着门,门板上贴着“闭门谢客”的字条,有的铺子甚至用木板把门窗钉死了。住在东门里的张老汉,正把仅有的两袋粮食搬到床底下,他儿子去年被征去当乡勇,至今没回来。

“娃他娘,你把那袋红薯也藏起来,别让人家看见了。”张老汉叹着气说,手里的粮袋磨得他手心发疼。

他媳妇擦了擦眼泪:“藏起来有啥用啊?要是贼军进来了,翻箱倒柜的,啥都能找着。我听隔壁王大娘说,云阳那边的贼军不杀老百姓,还开仓放粮,不知道咱们夔州这边……”

“谁知道呢?”张老汉坐在床边,摸出旱烟袋,却没点着,“要是真不杀老百姓,倒还好。就怕遇到像那些绿营兵似的,抢东西不说,还杀人。”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张老汉扒着门缝往外看,只见一队绿营兵从街上走过,吓得他赶紧闭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