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婉君白净指尖扥住他袖子说:
“你先吃面,别浪费了粮食。”
毕竟还花了二两粮票呢!
陆廷川微微一顿,坐下身两三口就干完了余下面条。
又是两三口,连漂浮着半点油花的面汤也喝完了。
王志刚早就吃完了。
被叫进来的时候,他看见傅婉君和陆廷川已经和好如初,而且他们家营长说话还是那样式儿的。
王志刚瞪大眼睛,一脸惊悚。
真吓人!
他们营长现在到底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啊?
回去不会突然变脸,要罚他去刨十亩地吧??!
……
出镇的路上和进镇一样,三个人牵马而行,等到了镇子外面人少的时候,陆廷川才先上马,又一伸手将傅婉君带上马。
怕马跑的太快,傅婉君会受不了,陆廷川只偶尔挥鞭。
三四十里的路,飓风随意发挥,不足一个钟头,陆廷川就先带着傅婉君回到了营部。
陆廷川控马,傅婉君就搭着他胳膊,借力先从马背上滑了下去。
缓了缓腿上的麻劲儿,傅婉君提起步子要走。
却只往前走了一步,便骤缩起瞳孔,声音发颤的往后退:
“陆廷川!”
陆廷川从马背上下来,刚拍着飓风的脖子以示夸奖,胳膊就被她给拉住了。
听她声音有异,陆廷川似有所感,收回注意看向前方。
这一看,他压低眉梢,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飓风夜里要赶回马棚,他带傅婉君回来时,直接来的营部大院。
而此时此刻,营部大院外部广场一片干活的人看见傅婉君后,纷纷围拢过来。
他们大部分人手里的农具都不曾放下,或皱眉或瞪眼的靠近过来,气势委实逼人。
——情况不对。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陆廷川冷厉呵斥。
“营长!她是资本家的子女!”
“是啊营长!禁闭室里的周同志什么都说了!”
完了,完了,什么都完了!
她资本家的身份暴露的话,这里一定容不下她。
说不定还会采取极端的方式来处置她……
傅婉君脸色惨白,原就因为脑袋受伤流了不少血,还没恢复过来。
下午太阳被云层遮住,温度骤降,她一路骑马吹风回来,一张脸更是冻得添了几分青色。
此时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她牙齿打磕,瑟瑟发抖寻求庇护的紧挨着陆廷川。
和圈里待宰的羔羊一模一样。
除了陆廷川,傅婉君不知道现在还有谁能保她。
可是,陆廷川会保她吗?
傅婉君满眼惊惧,脑子一片空白,心里只剩“完了”两个字。
陆廷川唇线抿直,看在眼里,手一扬直接把她护去身后:
“这种没头没尾捕风捉影的事,是真是假还需要我说吗?都散了吧。”
陆廷川一手牵傅婉君,一手牵着飓风,准备破开人群离开。
有人着急上前道:
“营长!如果她是改造子女,那您不能这么袒护她!”
陆廷川五官硬朗的面孔冷峻下来,脚步不停:
“最迟两天,我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说法。”
“营长!”
“怎么?”
陆廷川抬头,深邃眉骨下压,眼眸寒光乍现,锐利的扫向众人。
“因为关禁闭的人的几句话,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好使了。”
众人忌惮傅婉君的身份,却也不敢真的忤逆陆廷川。
听陆廷川刚才说,最迟两天就会给大家结果,众人目光虽然依旧锁定在病弱的少女身上,聚拢的人群却缓缓散开一条路来。
默许了男人这次的袒护。
下午没太阳,还起了风。
傅婉君穿着单薄,陆廷川刚才拉她手腕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冰凉。
将飓风送回马棚,陆廷川直接带她回了他大院办事处的小屋。
办事小屋的条件简陋,窗户只有框,连能挡风的遮挡物都没有。
陆廷川转了一圈,拉椅子给傅婉君安排了一处避风的角落坐下。
可她低着脑袋,才坐下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陆廷川喉结滚动,心口都跟着发紧。
“好生生的,又哭什么?”
“他们都知道我是资本家了……我,我现在怎么办?他们会打我吗?”
“不会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傅婉君吸吸鼻子,眼泪汪汪的抬头看他:
“这个好像很严重,你,你偏袒我的话,会不会连累你?”
陆廷川粗粝指尖草草给她擦去泪痕,唇角扬起,冷硬的声线柔和下来,微微笑着说:
“所以说你没问题,不然我能带你回来吗。”
傅婉君不说话,只忧虑皱着秀气的眉毛望着他。
似乎在揣测他话语里的真假。
她皮肤娇嫩,陆廷川给她擦了一下眼泪,反而把她脸颊蹭得绯红。
他索性不给她擦了,拍拍她肩膀算作安抚,背过身在办事小屋里仅有的桌柜抽屉里,搜寻起来。
“一会儿王志刚过来了,我安排他先带你去林委员家,事情平息之前,这两天你就先住在林委员家。”
“……”
傅婉君短暂静默。
尽管不安,可在思量过后,她吸吸鼻子,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很棘手,你就把我交出去吧。”
这个年代好像就讲究这些,一个不好,说不定和她亲近的人,都要受牵连。
陆廷川和林秀莲她们都对她很友好,傅婉君不想那样。
陆廷川眉心骤然拧起,没有说话。
恰好门口传来敲门的动静,才提到的王志刚回来了。
陆廷川把桌上的油纸包裹推了推,又冲傅婉君一抬下巴说:
“你把她送去林委员家,之后就先留在那边。”
略顿了一下,他口吻严肃继续道: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私自去见她。”
“是!”
王志刚踢了一个正步,很快拿起桌上的东西转向哭得眼眶通红的傅婉君。
“那,那傅同志,咱们走吧?”
傅婉君又看了陆廷川一眼,轻轻点头后,才起身跟上王志刚。
陆廷川眼神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出了门。
等他们走得不见人影了,才收回目光拧开抽屉取出一份厚度扎实的信封来。
“小郭,小郭。”
“来了营长!营长,您有什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