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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婶捶打着地面,声音嘶哑破碎:

“我……我一发现小萍儿不见……就……就跑去衙门了!

我磕头……我哭求……那些官老爷……他们……他们就应了一声……说……说知道了,记下了……就……就打发我走!

没人!一个衙役都没派出来找啊!我的小萍儿……我的小萍儿可怎么办啊!”

她再次崩溃,嚎哭声撕心裂肺。

何老伯在一旁急得直搓手,看着李莹莹那副魂飞魄散的模样,又心疼又焦急,笨拙地试图安慰:

“李大夫……李大夫您先别慌!

千万别慌坏了身子!

这……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乡亲们,哪个没受过您和韩大夫的恩惠?

要是……要是萍儿丫头被哪家好心人碰上了,或者自己跑迷路了,肯定……肯定马上就会有人送信来的。

大家伙儿都知道是您的闺女啊。”

“恩惠?”

韩玉眼神陡然变得锐利,闪烁着一种洞悉世情的绝望,“恐怕……坏就坏在这‘恩惠’上!”

一直沉默关注着事态度,指尖在锈剑剑柄上无声划动的白若月,霍然抬眸,清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韩玉,带着无声的询问——什么意思?

韩玉抱着李莹莹的身体,感受到那细微的确绝望的颤抖,她咬着牙,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冰冷的寒意:

“白姑娘,您有所不知!

我二人走村串户行医,用的多是山野常见草药,诊费低廉甚至不收钱,只为救人……

可这,却实实在在地断了镇上、乃至县里那些药堂的财路!”

她的目光扫过何老伯和王婶,最后落在白若月沉静的眸子上,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切肤之痛:

“那些药堂的老板、坐堂的先生,早把我们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平日里就多有刁难,散播流言,说我们是江湖骗子,说我们用的药是毒药。

甚至……甚至有人扬言,要让我们在这地界待不下去。”

韩玉那番话,瞬间打通了刘婶混乱的思绪。

“济世堂!是济世堂那个黑心肝的张老板!”

刘婶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眼神发出惊人的亮光,她嘶声尖叫起来: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今天……今天下午,就……就在我去买糕之前,那个张老板家的婆娘,那个刻薄相的女人,她……她来过!

她提着一小包不知道什么东西,说是……说是看小萍儿乖巧,送她点蜜饯果子尝尝。

我……我当时就觉得奇怪,那婆娘平日里眼睛长在头顶上,见了我们这种穷老婆子眼皮都不抬一下,怎么会突然好心送萍儿蜜饯?

小萍儿……萍儿当时在描红,那婆娘硬是把纸包塞给她,还……还凑近了说了好一会儿话!

我当时在厨房忙着,也没太在意……就……就……”

“济世堂?!张老板?!”

韩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怒火喷涌:

“是了!一定是他们!这群黑了心肝的畜生!平日里打压排挤不够,竟敢……竟敢对萍儿下手!”

刘婶哭得几乎背过气去:“难怪我去报官的时候,根本……根本没人管啊!” 她捶胸顿足,“那姓张的……肯定……肯定早就打点好了!”

这残酷的现实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所有人头上。

官匪勾结,草菅人命,在这穷乡僻壤,竟如此赤裸!

李莹莹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双眼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所有的绝望瞬间被滔天的恨意点燃。

“他恨我们!他不直接动我们!知道小萍儿是我的软肋,就对小萍儿下手!这个畜生!畜生!!”

李莹莹嘶吼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也浑然不觉,转身就要往外冲,“我要去杀了他!把小萍儿还给我!!”

韩玉同样愤怒,可她再次死死抱住陷入疯狂的挚友,“冷静!你这样去就是送死!他既然敢动手,必有倚仗!”

白若月突然动了。

她一言不发,转身大步走出堂屋,径直走向院角草棚下安静伫立的老驴。

白若月利落地解开拴驴的绳索,将老驴牵到院门口。

“哭喊无用,撞墙亦无用。”

她转身,目光如寒星,精准地落在李莹莹身上。

“想救小萍儿,就跟我走。”

白若月指向老驴:“山路难行,夜黑风高。你骑驴,能快一些。”

没有多余的安慰,没有激昂的誓言,只有一句简短的指令和一个最实际的安排。

李莹莹几乎没有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意识。

她猛地推开韩玉,踉跄着扑到驴边,手脚并用地就想往上爬。

可她此刻心神激荡,浑身脱力,几次都没能上去。

白若月眉头微蹙,上前一步,单手在李莹莹腋下一托,一股柔和的力量轻巧地将她送上了驴背。

老驴似乎也感受到了背上之人的悲愤,没有像往常那样慢吞吞,反而焦躁地刨了刨蹄子,打了个沉重的响鼻。

“韩大夫,”

白若月看向一脸焦急担忧的韩玉,“你留下,照看此地,安抚刘婶。若有其他线索,设法通知。”

她又扫了一眼何老伯夫妇,“有劳二位照应。”

话音未落,白若月已牵起缰绳,踏出小院。

“走!”

一声清叱,老驴四蹄猛地发力。

“莹莹!白姑娘!千万小心!” 韩玉追到门口,看到一人一驴迅速消失在村道尽头的黑暗里。

李莹莹只觉身下猛然一震,耳边风声骤起,两侧的景物在清冷的月光下飞速倒退,崎岖的山路、沟坎、积雪……在那头看似瘦弱的老驴蹄下,如履平地。

速度快得让她有些睁不开眼,只能死死抓住鞍鞯,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白若月的身影在前方牵引,素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始终保持着一步之遥,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引路灯。

她并未回头,李莹莹却莫名地感到一丝支撑——那是源于绝对力量和冰冷决断带来的唯一的希望。

山路蜿蜒,夜色如墨。

一人牵驴,驴上一人,朝着几十里外那个吞噬了萍儿的小镇,向着济世堂风驰电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