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蛟剧烈咳嗽起来，黑血溅在困阵屏障上，形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渍。“你不必再挑拨，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染血的手按在阵光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悲哀。“可兽窟那一回，他是实打实的替我挨了毒牙。”
陈九僵在原地，阵盘血纹忽明忽暗。洞外风雪呼啸而入，带着刺骨的寒冷，将他未出口的咒骂冻在喉间。
“你也不要怨陈兄对你下手。”殷长蛟一屁股瘫坐在冰面上。“因为最开始盯上你的人是我。”他歪头吐出口黑血，染红了腰间的皮囊。“以前有位前辈说，话多的人死得快……”冰晶在他眉梢凝成白霜。“可修仙的年岁久了，对着将死之人难免絮叨两句，也算积阴德了。”
“我身上这咒……”殷长蛟缓缓掀开后颈，皮下咒纹如活蛇游动。“发作时如万蚁噬心是真，那人说要么带去灵材，要么带去修士。要灵材嘛，很好理解。要修士……不过是想转化一个又一个和我一样给他搜寻灵材的傀儡。很快，你就会和我一样，活不到纳界石开之日。”
“是他活不到，你不一定。”陈九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殷长蛟笑了笑，笑中带着丝苦涩和无奈。
陈九刺破指尖，滴出一滴精血落在阵盘上。
血珠悬浮半空，凝成七枚扭曲的符咒，绕着红纱阵飞速旋转。冰层在他靴底作响，每踏一步便浮起寸许厚的血霜，霜纹顺着阵光攀爬，将云逸风的影子割成碎片。
陈九双掌猛击冰面，锁链虚影从阵底窜出，如蛛腿般撑起整个红纱阵。
阵纹化作赤红流火，在冰道上灼出焦黑沟壑。
云逸风道袍下摆无风自动，阵外青蚨钱在袖中震颤着撞上阵壁，却被流动的血纹吞噬灵光。
云道友可要站稳了。陈九狞笑着掐动指诀，阵底冰层塌陷成滑道。
红纱阵裹着云逸风在冰面上平稳滑动，阵纹流转间发出细微嗡鸣。
陈兄的驱阵术愈发精妙了。殷长蛟踩着阵光投射的阴影前行，枯指抹过冰壁，留下五道燃烧的黑痕，记得之前……。
闭嘴！若不是为了替你分担咒力，老子何须把红纱阵改成人轿！陈九不再装了，露出与之前完全不相像的一面。袖中玄铁链如毒蛇游走，锁链末端缠在阵光外侧，将整个困阵拖行得稳如舟楫。
殷长蛟跟在后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困阵中的云逸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心口的咒纹，神色复杂。
云道友倒是沉得住气。殷长蛟低声道，待会儿见了那人，可别吓得腿软。
云逸风倚着阵壁，神色如常：殷道友这般关心我，倒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云道友这身法袍倒是结实。殷长蛟指尖弹出一缕黑火，火苗舔舐着阵光，昆仑的月华锦名不虚传，被红纱阵绞了一个时辰竟半点不破。
云逸风倚着阵壁轻笑：殷道友若喜欢，改日送你十匹。
陈九甩出鞭子抽在阵光上，冷笑一声：昆仑高徒就是不一样，死到临头还能谈笑风生。
云逸风抬眸看他：陈道友这般费心费力，就为了把我送到那人手里？
不然呢？陈九扯了扯嘴角，你以为我们闲得慌，陪你演了三天戏？
殷长蛟突然开口：陈兄，少说两句。
陈九回头瞪他一眼：怎么？现在倒心疼起来了？当初是谁说大宗弟子最好骗的？
殷长蛟沉默片刻，低声道：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陈九打断他，觉得良心过不去？他嗤笑一声，殷长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殷长蛟不再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往前走。
云逸风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殷道友，你身上的咒，发作时很疼吧？
殷长蛟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万蚁噬心，连骨头缝里都像被针扎一样。云逸风语气平静你忍了这么久，就为了拉我下水？
殷长蛟猛地转身，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云逸风，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云逸风淡淡道，不懂你为什么宁愿害人，也不愿想办法解咒。
解咒？殷长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以为我没试过？他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狰狞的咒纹，这鬼东西根本无解！
“所以你拉更多人下水。云逸风接上他的话，让更多人跟你一样，变成那人的傀儡。
殷长蛟脸色铁青，拳头攥得死紧，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继续往前走。
“殷道友，我愿与你一起，一同去取了那下咒之人的性命。纳界石里没有通玄境，那人再厉害，也抵不过群起而攻之。我相信陈道友也愿意帮你，不是吗？”云逸风继续说。
陈九在一旁冷笑：云道友，省省力气吧。等到了地方，你自然就知道什么叫‘无解’了。
云逸风不言语，只是目光扫过冰道两侧，青蚨钱在袖中无声颤动。
冰道尽头，灰雾渐浓。
殷长蛟指尖把玩着一枚冰棱，棱面倒映出云逸风波澜不惊的眉眼：云道友这般气度，倒让我想起当年在昆仑山下见过的仙鹤——明知笼门开着，偏要昂着头等人喂食。
“道友还去过我们昆仑呢。”云逸风搭腔。
“之前有幸路过。”
“道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云逸风倚着阵壁轻笑：殷道友这比喻有趣，只是仙鹤若真想走......他指尖抚过阵光上跳动的青蚨钱，啄断金笼也不过顷刻间。
陈九甩鞭抽碎道旁冰柱，飞溅的冰碴在阵光上撞出涟漪：死到临头还嘴硬！他靴底碾过云逸风映在冰面的影子，待会儿见了那位，看你这身硬骨头能熬几次咒术发作！等进了黑岩洞就都知道了。
进了黑岩洞又如何？云逸风轻笑，让那位给你们下咒的前辈，在我身上也烙个听话的印子？就像殷道友后颈那个会吸食灵气的蛇形咒？
殷长蛟脖颈后的衣领无风自动，暗青咒纹在皮下蠕动。
陈九暴怒甩鞭抽向阵光，却被殷长蛟枯手拦住：陈兄，留着他清醒着才有趣。等咒印烙上神魂，定要用留影珠记录下来这位昆仑高徒爬着找灵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