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在外面搭了整整三天的戏台子之后,终是到了吴府唱堂会的日子。

戏班子提前一天就抵达了吴府忙活着。吴府里有些闲着的人便过来看一些热闹。

第一天堂会。

寒衣哥,吴家小姐看你的眼神,都快像鱼胶一样黏在你身上啦!小桃抱着戏服,嘴里嘟囔着,同时用眼角余光偷偷瞄着正在铜镜前整理冠带的柳寒衣,昨天她的丫鬟还特意跑过来问我,许仙这件袍子到底用了几钱金线呢。

云萝此时正对着镜子仔细地贴花黄,听到小桃的话,她手中的朱砂笔猛地一顿,然后轻轻搁在桌上,吴记绸缎庄今年新推出的浮光锦,颜色倒是很衬柳老板的身材呢。说这话时,她的指尖看似无意地从柳寒衣的后腰玉带处轻轻拂过,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昨天那匹杏子红的料子,我觉得可以给柳老板裁一件新的斗篷,你觉得如何?

柳寒衣敏锐地察觉到了云萝的小动作,他稍稍侧身,巧妙地避开了她的手指。他手中的伞柄却不偏不倚地勾住了云萝腰间的丝绦。

班主说吴老爷最讨厌鲜艳的颜色,所以今日这出《断桥》,还是低调些为好。柳寒衣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算是变相的回答了云萝的问题。

外头的院子里,突然清晰地传来三声云板响,那清脆的声响在空气中悠悠回荡。余下的话被咽在嘴里。

宽敞的厅室内,吴老爷整个人歪在那把乌黑发亮的太师椅上,正打着盹,脑袋随着轻微的鼾声有节奏地晃动着。

吴玉修却身姿挺拔地端正坐着,他的手跟着拍子不紧不慢地打着鼓点,嘴里还不住地喝彩:“好!”他忽然转过头,饶有兴致地问身后的老仆,“柳老板这身段,轻盈又矫健,与两年前红遍江南的那个武生有些相像。”

台上正唱到“娘子且慢”,云萝舞动着长长的水袖,水袖突然灵动的缠住了柳寒衣手中的伞骨。按照原本的戏码,她本该优雅地甩袖退开,但她偏生多旋了半圈。

她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颈侧,带着一丝俏皮,轻声说道:“许相公的伞可要打正了,莫要迷失了方向。”

看着两人之间流淌的暧昧氛围,吴玉修眼中的兴趣愈发浓厚,眼神紧紧地盯着台上。

“咔嗒”一声清脆作响,吴老爷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笑着把茶盖磕在盏上,中气十足地说道:“赏!”转头时,他瞥见了柱子后面探头探脑的小桃,便挥了挥手,示意小桃过来。

吴老爷的象牙杖慢悠悠地磕在小桃的脚边,杖上雕刻精美的兽头正对着小桃鞋上的绒球。他用那浑黄的眼球上下打量着小桃,带着几分和蔼地说道:“打扮的倒是讨喜,小丫头今年多大了?”

小桃有些紧张,小脸涨得通红,不知所措地回答:“回老爷话,开春满十三。”声音细若蚊蝇。

打板子的师傅赶忙上前来解围:“小桃,快去换碳盆,班主说要用。”

吴玉修忽然朗声笑了起来,指着旁边的小桃说道:“爹前日里不是得了一对极为精美的翡翠铃铛?那色泽温润,翠绿欲滴,正衬这丫头。”

说罢,他轻轻击掌,声音清脆,不一会儿就有个小厮恭恭敬敬地捧了一个精致的锦盒走上前来。

打开锦盒,只见拇指大的玉铃铛静静地躺在红丝绒上,用鲜艳的红绳系着,在光线的映照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吴玉修拿起铃铛,笑着说:“带上走个响,叮叮当当的,给堂会也添些趣儿。”

白若月闻声赶过来,挡在小桃身前,双手接过锦盒,福了一福,柔声说道:“谢老爷赏,长者赐,不可辞。只是小桃这些日子正勤加练功,动作幅度大,带不得饰物,恐有不便。”

吴玉修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新出现的姑娘竟驳了他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眼神里带着几分兴味和探究。

第二日晌午时分,阳光如金色的纱幔般洒落在回廊上。

吴府的下人匆匆赶来,手里捧着几盒精致的糕点。他们恭敬地对众人说道:“这是老太爷特意赏赐的糕点,老太爷平日里就最喜欢这糕点了,昨儿个的戏唱得好,老太爷高兴,所以特地赏给各位的。”

白若月微笑着轻轻捏起一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那糕点入口即化,带着一股奶香味在舌尖散开。白若月的眼神飘忽,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班主正忙碌地往小桃的脸上多铺了一层铅粉,原本粉嫩的脸颊顿时变得苍白,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也有些不佳。

班主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叮嘱小桃道:“今日里你就走西廊吧,别没事儿到处瞎转悠。乖乖地和你的白姐姐待在一起,这样我也能放心些。”

另一边,柳寒衣正悠然自得地漫步在庭院中。他的步伐轻盈而缓慢。正当他转过一个拐角时,与捧着漆盒的吴玉婵撞了个正着。

她身着鹅黄裙裾,裙摆轻轻扫过青砖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挲声。见到柳寒衣一脸羞涩,声音都有些颤抖:“柳、柳老板,这是厨下新蒸的桂花定胜糕,香软可口……”

“吴小姐折煞在下了。”柳寒衣赶忙躬身作揖,手不经意地抵住了漆盒的暗格。他神情严肃地说道:“班主立过规矩,戏子不食主家私馈。”

这两日的堂会,吴家小姐吴玉婵总擎着柄湘妃竹伞候在戏台边。柳寒衣卸妆时,常能在妆匣里摸到还温着的姜茶,盏底压着片金叶子,他也总是当着众人面将金叶子交给班主。

吴玉婵心意被拂,急得眼眶都发红了,眼眶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赶忙解释:“我特意没让丫鬟碰过!”说着,她急切地掀开盒盖,露出用帕子仔细包裹着的糕点,带着几分期待地说:“听说柳老板幼时住过姑苏,我特意……”

“小姐慎言。”柳寒衣突然截断话头,眼角的余光瞥见月洞门后云萝若隐若现的裙角,神色变得有些紧张,一本正经地说:“柳某七岁入班,早不记得江南事。”他接过漆盒时,在月洞门看不到的地方,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对方的手背,略微有些尴尬,随即说道:“这帕子绣工精巧,针法细腻,倒像是苏绣。”

回到后台里,云萝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在梳妆台前,满脸怒气地瞪着眼前的胭脂罐。

只见她手一扬,“砰”的一声,那胭脂罐便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瞬间粉脂四溅,满地狼藉。

云萝余怒未消地站起身来,拧着柳寒衣昨日里换下的戏服,仿佛那戏服就是她的仇人一般。

突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从戏服的袖袋里抖出了一块鹅黄色的帕子。

云萝将那帕子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这帕子精致无比,上面的刺绣更是栩栩如生。可一想到这帕子的主人,她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

“好个不食私馈!”云萝咬着嘴唇,恨恨地说道,“吴家的绣线掺了银丝,也不怕扎手?”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浓浓的醋意。

“这是唱哪出?”柳寒衣听到云萝的话,忍不住轻笑出声。他缓缓地走到云萝身边,倚着妆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云萝看着他没事人的样子,心里一慌,有些难过且慌张的问:“师哥可还记得之前答应过我什么?”说这话时,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似乎有泪光在闪动。

柳寒衣的身体猛地一僵,“莫要多想,自然是记得。”柳寒衣定了定神,连忙说道。

第三日酉时,夕阳西下,夜幕逐渐降临。

一阵清脆的爆竹声响彻云霄,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紧接着,吴玉修那爽朗的声音伴随着硫磺的味道一同飘进屋内:“家父备了薄酒,请诸位务必赏光!”

众人纷纷起身,应邀前往。吴玉修特意举杯,走到柳寒衣面前,微笑着说道:“柳老板,您这许仙演得真是入木三分啊!就连我那小妹都被您的表演所折服,竟然偷学起贴花黄来了。”说罢,他还故意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吴玉婵。

吴玉婵听到哥哥的话,顿时羞红了脸,恼怒地抓起桌上的杏仁糕,朝吴玉修扔了过去。吴玉修见状,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引得在场的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微醺。就在这时,吴玉修忽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柳寒衣身边,毫无征兆地扣住了他的手腕,笑着说:“后园那株百年白梅开得正盛,柳老板,不如陪我去折几枝回来,也好为这宴会增添几分雅兴。”

说话间,吴玉修的拇指在柳寒衣的脉门上重重地按了一下。柳寒衣的面色猛地一变,他惊愕地看向吴玉修,只见对方的眼睛微微眯起,透露出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强势。

柳寒衣心中暗叫不好,但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也不好发作,只得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跟着吴玉修一同走出了房间。

吴玉婵本就对柳寒衣有别的心思,见柳寒衣出去也悄悄的跟了上去,只是前面的两人都未发觉。

柳寒衣撞开雕花门时,腰间玉带歪斜地挂着,额前碎发被冷汗浸成一绺一绺,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