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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玄幻魔法 > 我当白骨精的那些年 > 第31 少年与洛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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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周砚剧烈地咳嗽着,费劲地吐出嘴里那带着土腥味的泥渣。他手腕上的红绳,在凛冽的风里晃得格外刺眼。

远处,一只野狗嘴里叼着半截白骨,从他跟前风驰电掣般窜过,那股刺鼻的腐臭味瞬间钻进他的鼻腔,熏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直抽抽,却什么吐不出来。

骨头在野狗的利齿间不断碰撞,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响。

这乱葬岗,新坟一座挨着一座,密密麻麻地排列着。

原本用来掩埋死者的黄土,此刻被春雨无情地浸泡着,变得异常松软发胀,好似一个个即将破裂的脓包。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马背上坐着一位女子,绣着银纹的裙角在空中飞扬,扫过周砚那双破烂不堪的草鞋。

“咽得下艾糕么?”清凌凌的女声从帷帽下传来,宛如山间清泉,带着一丝清冷与温柔。

周砚在眩晕中,用尽全身力气勉强抬起头。

恍惚间,他看见一双绣着忍冬纹的翘头履,精致而华丽,与他的落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砚感觉后颈被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托住,一股混着蜂蜜的温水的香甜气息扑鼻而来,是一种久违的温暖与芬芳。

就在温水刚要沾唇的那一刻,周砚猛地偏头挣开,他的手肘用力一甩,只听“哗啦”一声,竟撞翻了水壶。温热的水洒在地上,迅速与泥浆混合在一起,成了一滩浑浊的泥水。

“滚!小爷用不着可怜!”周砚愤怒地吼道,可因为饥饿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

瓷壶摔在坟堆里,碎成了几片,蜂蜜混着泥浆溅到女子绣鞋上。

周砚腹中轰鸣,饥饿感如潮水般袭来。

他死死抠住浸血的衣角,那是母亲用嫁衣改的里衣,如今早已看不出原本的茜色。

“我爹在给圣人造摘星楼。”少年梗着脖子望向东边突兀的开口,洛阳城的飞檐在春雾里若隐若现,宛如梦幻中的仙境。

“等寻着他……”尾音突然哽住,因为那素白的手帕竟托着糖饼递到眼前,饼面上还印着半朵完整的桃花模印。

白若月轻笑一声,从包袱里掏出块芝麻糖饼,温和地说:“等找到你爹,记得请我吃顿好的。”

“你怎知……”少年话没说完,肚子先叫得震天响。他盯着饼上那半朵桃花模印,喉结上下滚动,吞咽声终究出卖了他的骨气。

甜腻的饼渣滑过喉管时,他听见女子发间玉簪轻响,是支雕成杏花模样的羊脂玉簪,温润而剔透。

这让他稍稍安心,官家娘子总不会是人牙子,里正说过,京里的贵人们指甲盖大的玉佩都值十头牛。

“延庆坊南七巷,门口有丛野蔷薇。”白若月把油纸包塞进他怀里,转身时发间玉簪闪过微光,“来打工还饭钱,包吃住。”

春阳西斜时,少年抱着油纸包深一脚浅一脚前行。

官道两侧的流民正在疯狂地剐榆树皮,脸上写满了饥饿与绝望。

周砚挤过流民堆,加快脚步,却被运花石的宫车撞进泥沟。

漫天飞洒的牡丹花瓣中,他望见鎏金车厢里斜倚的美人——腕上缠着串翡翠铃铛,叮咚声与村里阿花脚踝的铜铃惊人相似。

“小叫花子不滚远些,找死啊!”监工的马鞭擦耳而过。

周砚紧紧护住怀里的油纸包,糖渣渗进粗布里。

洛阳西市飘着榆钱蒸饼的香气,那是一种令人垂涎欲滴的味道。

周砚挤在人群里,看着周围热闹的景象,心中却充满了迷茫与无助。

梳双丫髻的姑娘们往洛水放莲花灯,那一盏盏灯火在水面上闪烁,宛如星星般璀璨。

周砚却被桥墩下的景象魇住:十几个蓬头稚子正用苇杆吸食飘来的灯粥,那是以糯米混着炉渣熬的赈灾粥,泛着炼丹失败的铅灰色,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圣上追求长生,世人以炼丹为荣。

“新鲜的桃花鳜——”鱼贩的吆喝突然变调。黑甲卫的马蹄踏翻摊位,周砚看见泼溅的鱼血在青石板上蜿蜒,与远处牡丹丛的胭脂红浑然一体,形成了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

这便是洛阳城吗?

少年蹲在石桥上浣洗伤口时,看见自己的血丝在粉白花瓣间游成细蛇。

对岸酒肆飘来炙肉的香气,他吞了吞口水,从贴身暗袋摸出三枚铜钱,其中一枚边缘刻着道细痕,是母亲临终前用牙齿咬出的印记。

周砚攥着三枚铜钱挤进西市,蒸饼香气混着鱼腥味扑面而来。

前方人群骚动,黑甲卫的马鞭抽得青石板啪啪响。

“官爷行行好!”卖炊饼的老汉跪在地上,竹筐被踢得翻滚,“这月税钱实在……”

领头的侍卫一脚踩碎滚落的炊饼:“没钱?拿你孙女抵!”

周砚瞳孔骤缩——枯草堆里缩着个扎红头绳的小丫头,那发抖的模样像极了阿花。他下意识摸向颈间勒痕,怀里油纸包突然被撞落。

他捡起油纸包不敢看下去。

”钦天监玄黄司招工!”城墙下突然爆出哄闹,周砚被人潮挤得撞上石狮子。獠牙磕破额角时,他在漫天纷飞的招工告示里瞪大眼睛——某片染着朱砂的纸角上,印着父亲惯用的墨斗线图样。

暮鼓震落城楼杏花时,少年终于找到了那丛野蔷薇。

“这就是你说的药庐?”周砚瞪着满院乱窜的狸花猫和追着猫大骂的老头,眼中充满了疑惑与惊讶。

花架下,白发老头举着药杵大骂:“哪里来的小叫花?月丫头你当咱这是善堂呢?”

“杵着当门神呢?”老爷子回身将药杵往石臼里重重一磕,震得周砚怀里的油纸包簌簌落糖渣。

白若月把笤帚塞给少年:“扫干净院子,换桂花酥酪吃。”

竹帘一挑,扎着双螺髻的小姑娘捧着青花瓷碗探进头来:“白姐姐,娘说新点的豆腐脑给您留了最嫩的芯子。”

这便是周砚初见阿英的情形。

小丫头杏黄的衫子被春风鼓成只灯笼,腕上七宝镯叮咚作响,鬓边还粘着朵大碗花。她瞧见周砚拧成麻花的湿衣裳,噗嗤笑出声,年纪不大却很会笑话人:“你浣衣怎的比王屠户刮猪毛还粗笨?”

“要你管!”周砚唰地把衣裳藏到背后,耳尖红得胜过头顶的海棠。

白若月接过豆腐脑,往阿英手里塞了块茯苓糕:“昨日教你的《千金方》可背熟了?”转头却对周砚晃了晃药杵,“把后院的艾草翻了,换三碗桂花糖蒸酥酪。”

天要黑时,周砚蹲在药圃里揪野草。

阿英的影子突然从墙头探出来,辫梢系着的银铃铛惊飞了觅食的雀儿。“哥哥”她晃着个竹编小风车,“东市来了西域的幻术班子,去晚了可占不着好位置!”

周砚耳尖通红:“谁稀罕!”怀里突然被塞进温热的豆浆包,甜香直往鼻子里钻。

西域的幻术十分好看,少年看的瞪大了眼,看幻术的人很多,少年手却为阿英撑出一个空间。

就这样,嘴硬的少年在药庐住下了。每天除了翻药草晒艾叶,就是满洛阳城转悠找爹。

“今日采买清单。”白若月把字条拍在石桌上,“买错一味药,扣你三天肉菜。”

周砚梗着脖子抢过纸条:“等小爷找到爹,把你药庐都铺成金砖的!”

“行啊。”白若月转着银针囊轻笑,“到时候金针要嵌红宝石的。”

暮色里少年蹲在井边搓衣服,听着墙外阿英和卖货郎讨价还价的声音。春风卷起晾晒的祈福符咒,谁也不曾注意白若月指尖闪过的白光。

“喂!”某天晒药时周砚突然开口:“刚遇到我时你就不问我脖子上这勒痕哪来的?”

白若月头也不抬捣着药:“你想说自然会说。”

“……是抢炊饼被流民勒的,我当时差点被勒断气。”少年突然烦躁地扯衣领,“小爷早晚要……”

“要请我吃桃花宴对吧?”女子笑着扔来块桃酥,“先把后院的柴胡收了再说。”

周砚咬着糕点含糊嘟囔:“等着瞧……等找到那糟老头子……”春风掠过他攥紧的袖袋,里面藏着半块完整的桃花模印。

延庆坊的老柳树生得奇,虬结的根茎拱裂了青石板,倒成了天然的桌凳。阿英娘每日寅时便推着枣木轮子的豆腐车来,车轱辘碾过露水时,总惊起一串瓦当上的铜铃响。

白若月自从指尖缠了因果线之后,慢慢的就有了味觉和嗅觉。

于是白若月经常光顾巷口的那家豆腐摊子。

当然不止那家豆腐摊子,还有街西里的那家小馄饨,再往前一个路口的那家油泼面。

白若月看着眼前这个傲娇的少年“走,我带你去吃豆腐脑。到时候可别忘了跟你爹美言几句,吃一碗最起码得还我一碗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