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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盘还在掌心发烫,像一块刚出炉的铁片。我盯着它,没说话。

林晚秋站在我旁边,两个影子浮在空中,指尖连着一道光圈。那光圈不再晃动,也不再收缩,就那么悬着,像是卡在了某个时间点上。

风从地底吹上来,带着一股旧纸和铁锈的味道。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裂缝一点点扩大,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下面钻出来。

我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屏幕还是黑的,没有弹窗,也没有提示音。系统第一次彻底安静下来。

这感觉很怪,就像习惯了每天有人在耳边念题,突然有一天他闭嘴了,你反而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答题。

我把罗盘贴在母亲墓碑的基座上。掌心残留的铜液顺着石缝渗进去,发出轻微的“滋”声。墓碑表面忽然出现细密裂痕,像老胶片一样开始剥落。

林晚秋看了我一眼,伸手摘下肩章,轻轻放在罗盘上方。

编号“07”对准了罗盘中央的螺旋纹。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开了。

墓碑内层露出金属壁面,上面刻满了流动的符号。那些符号不是文字,也不是数字,更像是某种程序代码,在缓慢滚动。

我伸手想碰,手指刚靠近就被弹开。脑子一晕,眼前闪过几帧画面:焚化炉、钟楼、地铁隧道……全是我在不同时间点见过的地方。

林晚秋皱眉:“不能碰。”

我点头。刚才那一瞬间,我能感觉到有东西在反向读取我的记忆。

“试试别的办法。”我说。

我想起她说过的话——十八岁生日那天,第一个报案人是我母亲。

我深吸一口气,低声说:“妈。”

话音落下,裂缝深处走出一个人。

是柯谨。

他穿着粗布学生装,像是从一百多年前走出来的。手里握着半截粉笔,眼神清明,不像平时那个总在擦怀表的老图书管理员。

他没看我们,直接走到金属壁前,蹲下身,把粉笔抵在地上。

粉笔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道线延伸出去,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线条交错,逐渐形成一座钟楼的轮廓,然后变成三维结构图,像是把时间和空间都画了出来。

图上标着几个点,其中一个写着“第一轮启动点”。

我认得这个图。在魏九留下的《量子力学通俗讲义》第137页上,有个类似的拓扑模型,只是更复杂。

柯谨画完最后一笔,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你知道这是哪一年吗?”他问。

我不确定。

“1907年。”他说,“清源学堂第一届开学日。也是所有轮回的起点。”

林晚秋蹲下身,翻开她的彼岸花笔记本。页面自动渗出金色液体,在地面汇成一行字:

“我们不是第一个第七探案组。”

她抬头看我:“每一次重启,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唯一的。”

我喉咙有点干。

“你是说……以前也有过像我们这样的人?”

柯谨点头:“七个人,穿一样的警服,用同样的罗盘。他们查到了真相,然后被抹掉。再重启,再来一遍。”

“为什么?”

“因为清源计划不能失败。”他说,“它需要不断调试变量,直到找到完美的逻辑闭环。”

我忽然想到什么:“那这些徽章是谁的?”

我指向墓穴边缘。

随着地面下沉,墙体暴露出来。上面嵌着一层又一层的警校徽章,密密麻麻,像是某种纪念碑。

每一枚都刻着名字:陈默。

编号从001到未知,年代横跨百年。

我伸手去拿最近的一枚。

指尖刚碰到,一阵灼痛传来。

脑子里闪出一段记忆——

我站在焚化炉前,手里拿着结案报告。天空是灰的,广播里放着轻音乐,女声说:“今日犯罪率为零,祝您生活愉快。”

我把报告投进火口。

下一秒,一道光束扫过,我整个人开始数据化。

我没有挣扎。

我知道结局。

我也知道,我不是第一个交报告的人。

我是第七个。

或者说,第七百个。

记忆消失后,我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地,手已经缩了回来。

那枚徽章静静嵌在墙上,表面有一道裂痕。

林晚秋走到我身边,声音很轻:“你看清楚了吗?”

我点头。

“他们都被清除了。一次又一次。只要接近真相,就会被系统判定为异常变量,强制删除。”

“可这次不一样。”我说,“系统已经崩了。”

“但它留下的规则还在。”柯谨说,“就像病毒死了,抗体还在人体里循环。”

他转身看向遗址入口。

整座墓地下沉后,露出一个金字塔形的通道。台阶向下延伸,看不到底。

空气变得更冷。

“下面是1907年的清源学堂遗址。”柯谨说,“真正的实验室不在医院,不在警校,也不在钟楼。在这里。”

林晚秋看着我:“你要下去?”

我没回答。

罗盘还在手里,指针微微颤动,指向通道深处。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残片。边缘还沾着血,已经干了。

“你说第七探案组被抹除过很多次。”我问柯谨,“那他们最后一次查到什么?”

柯谨沉默了几秒。

“他们发现了最初的代码。”他说,“埋在钟楼地基下的原始协议。只要改写那一行,就能终止所有轮回。”

“然后呢?”

“然后他们被删了。”他说,“连同整个探案组的历史记录,一起清除。”

林晚秋突然开口:“但我们还在。”

柯谨看了她一眼:“因为你不是纯数据体。你是记忆锚点,也是漏洞本身。”

她没再说话。

我盯着通道入口。

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一种奇怪的节奏,像是呼吸。

“如果之前的所有探案组都被删了。”我说,“那这个罗盘是怎么传下来的?”

柯谨笑了下。

“你以为它是系统给你的?”他说,“它是被偷出来的。每一次重启,都有人把它藏进现实缝隙里,等着下一个‘陈默’找到。”

我低头看手里的罗盘。金色的,半透明,表面有七道螺旋纹。

第七探案组。

不是称号,是序列。

我们不是开创者,是继承者。

而且很可能,也不会是终结者。

柯谨后退一步,身影开始变淡。

“记住起点,才能改写终局。”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慢慢融入阴影。

我没拦他。

林晚秋站到我身边,两个影子依然漂浮着,但动作已经同步。

她看向通道深处:“现在怎么办?”

我往前走了一步。

脚踩在第一级台阶上。

石头很凉。

罗盘的指针突然稳定下来,直指下方。

“查案。”我说,“从第一个开始。”

她点头:“新任务:破解所有陈默谋杀案。”

话音落下,肩章上的光变得更亮。

通道里的风忽然停了。

就在这一刻,我听见了一声铃响。

很轻,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是校园上下课的铃声。

可这里没有学校。

我停下脚步。

林晚秋也听见了。

她看向我:“你有没有觉得……这铃声有点熟?”

我当然熟悉。

那是我每天早上迟到时听过的铃声。

也是我第一次接到系统任务那天的铃声。

但问题在于——

这铃声,是从墙上的某枚徽章里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