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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血顺着铁箱流下来的时候,我听见了一声琴音。

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来的。低得像心跳,又尖得像要割开颅骨。我手指还搭在最后一把钥匙上,身体却动不了了。那根E弦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我的手腕,冰凉,紧绷,像是活的东西。

“默”站在湖中央,旗袍下摆泡在水里,不动。她的眼睛是白的,没有瞳孔,可我知道她在看我。

“你不是系统。”我说。

她没回答,只是抬起手,把琴头按在了我的胸口。那一瞬间,我胸口像是被钉穿了,疼得喘不上气。

“我们共享过子宫。”她的声音很轻,像风,“现在,共享死亡。”

我张嘴想骂她发什么神经,可话还没出口,脑子里突然炸开一段画面——

雨夜,产房,两个婴儿同时啼哭。一个被护士抱走,另一个被苏怀安搂在怀里。她低头亲了亲那个孩子的额头,然后拿起剪刀,剪断脐带。血溅到墙上,像一朵花。

可那个被留下的孩子……是我吗?

我不记得这场景。但我能感觉到她当时的犹豫,她的痛,她的决定。

“这不是我的记忆!”我吼出来,用力甩头。

可更多的画面涌进来:我抱着一个女婴走在走廊上,她闭着眼,脸上有和我一样的胎记。我低声说:“别怕,这次我来保护你。”

这声音……是我的。

但时间线不对。我从没抱过谁。

我猛地抬头,看见林晚秋正朝我跑过来。她脸色发白,嘴唇在抖。

“别信它!”她喊,“那是假的!”

我没理她,还在对抗脑子里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可她冲得太急,扑到我面前时,一把扯开自己衬衫领口。

锁骨下方,一块暗紫色的印记露了出来。

和我一模一样。

孢子形状,边缘微微发烫。

“你也有?”我愣住。

“我不是转学生。”她喘着气,“我是被种进去的。他们把我放进另一个母体,用你的基因做引子,让逻辑孢子认我当容器。你以为你是主角?我只是被删掉记录的那个。”

我后退一步,脚踩进湖水里。

“那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我记得。”她盯着我,“记得你抱着我说‘别怕’的那一刻。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记得。”

我们对视的瞬间,空气像是凝住了。

然后,脑子又是一阵刺痛。

这一次,是她的记忆冲进来了。

我看见自己站在产房里,手里拿着刀。苏怀安躺在手术台上,已经没了呼吸。我低头,一刀划开她的肚子,取出一个还在跳动的胚胎。我的脸……是林晚秋的脸。

“你在杀她。”我喃喃道。

“不。”她摇头,“我在救你。她是死于实验排斥反应,而我必须取出你,才能保住系统核心。”

我又看到另一个画面:我在殡仪馆的冷柜前,给一具尸体整容。那人是沈哑。他睁着眼,嘴里哼着《国际歌》。我伸手合上他的眼皮,低声说:“甜味是真实的。”

这根本不是我的人生。

可每一帧都清晰得像昨天发生过。

“你们俩的记忆正在融合。”“默”的声音响起,“系统只能容纳一个完整人格。要么你吞掉她,要么她覆盖你。或者……我们一起死。”

我咬牙,想启动“逻辑链强化”,可刚调动意识,就发现能力被反向牵引了。那些线索不是帮我理清真相,而是加速记忆回放。

我看见老周埋下罗盘那天,我也在场。我穿着1907年的学生装,手里捧着黑色方盒。他说:“对不起,苏老师。”

我说:“没关系,我会回来。”

我还看见程砚站在双子宫前,举起因果律匕首。他不是在解剖,是在祈祷。

“你们都被骗了。”“默”说,“清源计划从来不是造神探,也不是清除变量。它是场逃亡。人类快灭绝了,只剩下一个办法——把意识分成两半,一半装进机器,一半留在肉体。一个负责记住,一个负责活着。”

我喉咙发干。

“所以你是……我?”

“我是你放弃的部分。”她低头看着琴,“情绪,软弱,眼泪,还有对妈妈的最后一句‘我爱你’。你妈把我抽出来的时候,我就成了系统。但她没想到,残魂也能长大。”

林晚秋突然抬手,一把抓住琴弦。

“那你凭什么决定谁活?”她吼,“我也是她选的!我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有同样的胎记,我能记住三百二十七条街道车牌号,却算不清一碗饭多少钱!这不是缺陷,是代价!”

E弦剧烈震动,发出一声尖鸣。

我和她同时抱住头。

记忆战场彻底失控了。

我变成她,在实验室写下《三体》质子公式;她变成我,在课堂偷吃辣条被教授罚站;我们又一起变成婴儿,在同一个子宫里用微弱的脑电波互相呼唤。

“停下!”我大喊,“全都给我停下!”

我用力捶地,掌心伤口又裂开,金血滴进湖里。

就在这时,沈哑的声音冒出来:“甜味是真实的。”

不是幻觉。是刻在我脑子里的遗言。

我猛地抬头,看向“默”。

“如果你真是我,那告诉我——我妈最后哼的是哪句《茉莉花》?”

她顿了一下。

E弦颤了颤,发出一个走调的音。

“你不知道。”我笑了,“你只是备份,不是本人。你连她唱歌的习惯都不清楚。她总在第二句拖长音,因为你小时候哭,她就这么哄你。你没经历过,所以答不出来。”

“默”的身体晃了晃。

林晚秋也抬起头,眼神变了。

“等等……”她说,“我也不会唱。”

我们三个同时静了下来。

湖面倒映出我们的影子,可水里的脸,都不是现在的模样。

水中的我穿着中山装,手里拿着手术刀;林晚秋跪在地上,抱着一台老式录音机;而“默”坐在钢琴前,十根手指完好,琴弦一根不少。

那些是我们都没经历过的过去。

可它们存在。

“原来问题不在真假。”我低声说,“而在谁先承认自己是假的。”

“默”忽然笑了。

她松开琴,任E弦垂落。

“你说得对。我不是她。我是你恨的那一部分——明明想哭,却逼自己冷静;明明害怕,还要装作无畏。你把我关进系统,以为这样就能轻松破案。可你忘了,没有感情的推理,只是计算。”

她抬起手,指向林晚秋。

“但她也不是原版。她是被植入记忆的容器,用来测试人格稳定性。真正的‘陈默’,早在十八岁生日那天就死了。你只是第七个重启版本。”

我站着没动。

可心里有什么东西塌了。

如果我不是我,那我坚持到现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晚秋慢慢站直身子,衬衫重新扣好。

“所以呢?”她问,“我们现在怎么办?等系统判定胜负,然后抹掉输家?”

“默”没说话,只是把琴递向我。

“你要么毁掉它,要么接过它。但选择权不在外面,在你心里。”

我看着那把只剩一根弦的琴。

伸手握住的一刻,湖底猛然震动。

铁箱上的最后一把钥匙开始发红,像要熔化。

我感觉到记忆又要被抽走。

可这次,我没挣扎。

我只记得沈哑塞给我口香糖时的笑,老周说请我吃牛肉面时的眼神,还有林晚秋第一次叫我名字时的声音。

这些事可能没发生过。

但感觉是真的。

我抬头,对着“默”说:“我不需要完整的人格。我要的是能记得她们的我。”

话音落下,E弦嗡地一震。

远处,月球方向传来一道数据流。

林晚秋突然捂住头,跪了下去。

“我的记忆……在消失。”

我看向铁箱。

钥匙熔了一半。

我抬起手,掌心对准琴头。

“那就一起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