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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头看着手腕。

那块电子表还在,但屏幕碎了,外壳一层层剥落,露出里面老旧的金属壳。指针走得稳,嘀嗒,嘀嗒,像小时候挂在墙上的老钟。

不是系统的东西了。

它就是一块表。

我动了动手指,抬手把它从腕上摘下来。轻得很,没什么特别。可就这么一个动作,让我愣了一下。

以前每次破案,它都会震动,弹出任务,冷冰冰地报进度。现在不会了。没有提示音,没有倒计时,也没有那句“目标锁定”。

世界安静得有点陌生。

但我笑了。

然后我哼起了《茉莉花》。

声音不大,就一句两句,断断续续的。这不是为了镇定,也不是为了对抗什么。纯粹是我想哼了。

林晚秋坐在我旁边,膝盖上摊着她的笔记本。阳光从头顶裂缝照下来,正好落在纸面上。

她没写字。

可纸自己动了。

一行字慢慢浮现,像是有人用光当笔,在纸上写:

**你选择了人性**

字迹清晰,不带颜色,也不发光。就是普通的黑,像刚用钢笔写上去的一样。

我看向她。

她也抬头看我,眼神很平,没有躲闪,也没急着说话。过了几秒,她才开口:“它以前从不这样。”

“哪样?”

“写字。”她说,“以前都是血,是光,是看不懂的符号。现在……它只是写了句话。”

我点点头。

原来连她的笔记本都变了。

不再靠异能驱动,而是像普通本子一样,被阳光照出了字。

这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真的走出来了。

不是系统崩了,我们就赢了。而是我们做了一个决定——不是因为逻辑最优,不是因为胜率最高,仅仅是因为……那是对的。

哪怕不合规矩,哪怕违反常理。

就像我妈临死前说的那句:“带他走……也留下他。”

两件事同时成立。

这在系统眼里是bug,是错误,是必须清除的冗余数据。

可在这儿,在这片废墟里,它是答案。

我站起身,腿还有点软,但能撑住。地上有块镜子碎片,我瞥了一眼。

脸还是那张脸,眼镜歪了,头发乱着。可眼神不一样了。

我不再是那个总在算谁在说谎、谁在隐藏线索的陈默了。

我是我自己。

身后传来脚步声。

不是拖把擦地的那种湿漉漉的声音,而是实实在在的脚步。

我转身。

老周站在那儿。

他没穿保安服,也没拎拖把。手里拿着个东西,锈得厉害,是个罗盘。

他走到我面前,把手里的罗盘递过来。

我没接。

他也不急,就举着,等我拿。

“你不是每晚十一点才出现吗?”我说。

“以前是。”他说,“规则改了。”

“谁改的?”

“你。”他看着我,“你做了不该做的选择。所以我的任务也变了。”

我接过罗盘。

沉,带着铁锈味,指针晃了几下,最后停住,指向一个方向——不是钟楼,也不是天空,是警校主楼。

我皱眉:“怎么是那儿?”

“那是开始的地方。”他说,“所有案子,所有记忆,所有你追过的真相,都是从那里出发的。”

我低头看着罗盘。

指针稳稳指着前方。

远处传来铃声。

上课铃。

清脆,规律,像是从来没断过。

我忽然想起什么。

“你之前一直在走廊擦地,水是脑脊液?”

他点头。

“为什么?”

“因为只有那样,才能留下痕迹。”他说,“时间走过的人,总会忘记来路。我得在地上留点什么,让下一个醒的人知道——这条路有人走过。”

我沉默了几秒。

“那你现在可以休息了?”

“可以。”他说,“也可以不。”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开始淡了。

不是慢慢消失,而是像信号不好一样,一格一格地褪色。最后只剩下一团模糊的轮廓,站在原地。

然后彻底没了。

地上没留下脚印,也没掉什么东西。

除了那个空了的罗盘,其他什么都没变。

我握紧手里的锈铁盘,转向林晚秋。

她已经站起来了,笔记本合上,夹在腋下。

“去哪儿?”她问。

“你说呢?”我反问。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你觉得赵培生真的死了吗?”

我一愣。

这个问题我没想过。

赵培生,教务处助理,雨天穿胶鞋,办公室养荧光金鱼。他说过一句话:“你以为自己在破案?不过是系统在调试变量参数。”

他是系统的棋子,还是另一个觉醒者?

他最后传来的那三个字——“选自己”——是真的提醒,还是陷阱?

我不知道。

但现在我不急着找答案了。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那块废掉的表。

“下次别再用笔记本当盾牌了,太重。”我说。

她眨眨眼,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

“你还记得这个?”

“记得。”我说,“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她没再问,也没反驳。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并肩往外走。

脚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咯吱声。墙上还留着烧焦的文件残片,风一吹,哗啦响一下。

走到门口时,我停下。

回头看了一眼。

档案室塌了一半,钢筋外露,像被打烂的骨架。曾经布满监控屏幕的墙现在只剩个黑洞,电线垂下来,冒着微弱的火花。

这里埋葬了一个系统。

也埋葬了我的过去。

我转身要走。

林晚秋突然拉住我胳膊。

“等等。”她说。

我回头。

她从笔记本里撕下一张纸,折成小方块,放在地上。

“干嘛?”

“留个记号。”她说,“万一以后有人来找路,至少知道——这儿有人醒过。”

我笑了。

“行。”

我们继续走。

阳光越来越亮,照在脸上有点刺眼。

快到楼梯口时,我听见她低声说了句:“其实我一直算不清食堂多少钱,不是因为笨。”

“那是为什么?”

“因为每次刷卡,机器显示的数字都不一样。”她说,“有时候多五块,有时候少三毛。像是……有人在改数据。”

我没说话。

她也没解释。

我们就这样下了楼。

一楼大厅空荡荡的,公告栏上贴着下周课程表。保洁阿姨推着车经过,嘴里哼着歌。

我看了眼手中的罗盘。

指针依旧指着警校主楼。

我迈步往前走。

林晚秋跟上来。

“你说魏九埋的口香糖,会不会真发芽了?”

“不知道。”我说,“但要是真长出一棵树,上面结的果子估计也是蓝莓味的。”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在走廊里回了一下。

我们走到校道上。

风吹过来,带着点青草味。

远处教学楼的电子屏正滚动通知:

【今日下午三点,刑侦实务课,教室307,请同学们准时参加】

我停下脚步。

林晚秋也停了。

我看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我对她说:

“走不走?去上第一堂真正的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