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那根从怀表里射出的数据线，掌心发烫，像是握住了正在融化的冰。脑子里炸开的记忆碎片还没散，婴儿保温箱的轮廓、柯谨低语的声音，还有那句“别再杀了自己”，像卡带的老式录音机，在颅腔里反复倒放。
但我没时间崩溃了。
林晚秋已经蹲在柯谨身边，手指搭在他手腕上，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脉搏没了，体温也在降。”她抬头看我，“但他还在说话。”
确实。柯谨的身体几乎透明，像被风吹薄的纸，可他的嘴唇还在动：“坐标……投送成功……0.3秒窗口……”
魏九的声音突然从电子表残核里挤出来，断断续续，像信号不良的对讲机：“东侧走廊三岔口……七秒后出现认知黑洞……绕行b通道……”
沈哑一言不发，右手佛珠捏得咯吱响，左手猛地插进地面裂缝，指尖泛起微弱蓝光——他在接光纤。
我知道不能再等。
我把电子表残核按回左腕，用指甲划开皮肤，血顺着表壳流进去。系统提示音终于响起，冷得像冰箱里的矿泉水：“检测到高阶密钥……逻辑锚点协议重启中……绑定对象：四人。”
屏幕一闪，林晚秋、魏九、沈哑的名字浮现在视野角落，绿色连接状态。
“听好了。”我抹了把脸，把辣条包装纸塞进口袋，“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林晚秋负责找源，魏九算路线，沈哑断封锁，柯谨给坐标。所有人能力同步，走‘全链推演’模式。”
林晚秋翻开笔记本，彼岸花刺绣微微发亮。她盯着环形屏幕里成千上万个“我”——有的在摆辣条证据链，有的在哼《茉莉花》，有的正对着空气推理。她的瞳孔快速颤动，十秒后，抬手点了其中一点：“那个不是复制体。”
“哪个？”
“没有误差的那个。”她声音冷静，“其他人都有0.3秒延迟，动作卡顿。只有这个……和我的思维节奏一致。污染源不在外面，它在等我们回去。”
我懂了。
它在等我回家。
魏九的声音再次响起：“最优路径已生成。避开三处折叠区，但必须经过‘图书馆幽灵案’记忆节点。预计干扰强度：87%。”
沈哑咬牙，神经接口发出烧焦的糊味，左手青筋暴起：“光纤接通……监控切断……只能撑两分钟。”
柯谨最后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
怀表碎了。
一块带着胎发的金属残片飞向我，在空中展开成一道光纹，1907年的锚点坐标逆向投射，直接刻进我视网膜。
“走！”
我们冲出档案馆。
走廊开始扭曲，每走十米，场景就跳一次。先是小学女生失踪案的教室，粉笔灰飘在空中，小女孩的红书包挂在椅背上；接着是地下车库焚尸案，铁桶边残留着汽油味；再往前一步，竟回到了我第一次破解校园偷窥案的男厕所，隔间门缝下露出一双运动鞋。
林晚秋脚步一顿，整个人僵住。
“别看。”我一把拽她手腕，“闭眼，跟着呼吸走。”
她摇头：“我看见了……那个穿校服的女孩……她在叫我。”
“是假的！”我吼她，“你救过她！她早毕业了！”
沈哑突然扯下一颗佛珠，往地上一砸。珠子裂开，发出高频震动，像手机调到了静音模式还在嗡嗡响。林晚秋浑身一抖，睁开了眼。
“谢了。”她喘着气。
我继续带头往前，嘴里开始哼《茉莉花》。旋律一起，那些幻象就像信号不好的电视画面，开始闪烁、失真。我们靠着这股声波，硬生生撞开了宿舍楼的防火门。
307室。
门虚掩着。
我一脚踹开，直奔床底。地板暗格还在，锁也没坏。我输入指纹，咔哒一声，铁箱弹开。
里面没有钥匙，没有照片，没有日记。
只有一颗拳头大的卵形晶体，幽蓝脉动，像一颗活的心脏。表面浮着不断重组的公式，仔细一看，是《三体》里的质子展开模型。中心有个黑影，蜷缩着，像胚胎，又像某种未命名的生命体。
林晚秋退了半步：“这就是……母体？”
我没回答。
电子表突然震动，一行字浮现：【检测到最高优先级目标，是否启动最终清除程序？】
选项只有两个：是，否。
我盯着那颗跳动的晶体，忽然笑了。
“原来你一直在这儿等我。”我说，“等我回来收场。”
林晚秋低声问：“它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不止知道。”我伸手摸了摸铁箱内壁，指尖碰到一丝温热，“它在引导我们。每一次破案，每一个记忆闪回，都是它在喂养自己。”
魏九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清除程序一旦启动……可能连你也会被判定为异常数据……删除。”
沈哑靠在门框上，左手冒着烟，呼吸微弱：“那就……别按。”
柯谨的最后一句话在耳边回荡：“这次……别再杀了自己。”
我看着那颗晶体，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表面的公式突然停止流动，黑影缓缓转了个方向，正对着我。
电子表的光映在脸上，冰冷。
我抬起手，食指悬在“是”上面，距离不到一毫米。
林晚秋突然抓住我手腕：“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清除了它，我们看到的一切……还是真的吗？”
我没动。
晶体中心的黑影轻轻搏动了一下，像在笑。
门外传来滴水声。
一滴，一滴，又一滴。
我数到第三滴时，听见沈哑的呼吸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