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着墙站起来,嘴里全是铁锈味。
胸口那块芯片还在往骨头缝里钻,像有人拿螺丝刀拧我的脊椎。疼得厉害,但比刚才清醒多了。至少现在我知道自己是谁——不是什么被选中的宿主,也不是清源计划的完美产物。我只是个总在考试最后一分钟才交卷的倒霉蛋,偏偏每次都差那么一两分及格。
对面那人站得笔直,脸上那层光滑的皮又开始蠕动,像是底下有东西想爬出来透气。他没说话,可空气里泛起一圈圈波纹,跟手机掉进水池似的,扭曲得让人眼晕。
“你这招,”我抹了把嘴角,“上次食堂抢鸡腿的时候用过。”
话音刚落,他抬手,整片空间猛地一抖。我脚下一滑,差点跪倒,左臂本能地甩出去撑地,却发现手掌穿过了金属平台——它正在消失,像被橡皮擦一点点蹭掉。
时间褶皱又来了。
这次慢了半拍,我早有准备。舌尖一咬,剧痛冲脑,耳边《茉莉花》的调子重新响起来,断断续续,但够用了。系统残余协议被激活,“时间残像捕捉”自动上线,眼前瞬间叠出三秒前的画面:我扑空、他闪避、能量冲击炸开天花板。
我看见了破绽。
每次他发动能力前,脸上裂缝会先亮一下,就跟老式灯管启动前的闪烁一样,延迟0.3秒。这不是bug,是出厂设置没调好。
我故意放慢动作,右腿后撤,露出破绽。他果然动了,手臂一扬,因果律匕首成型,公式构成的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逻辑闭环。
就在他抬手那一瞬,我借着残像预判轨迹,猛地上前一步,跳起来就是一拳,直奔他肩胛骨连接处——那个位置,是培养舱婴儿肢体植入的标准接口。
拳头砸实的瞬间,我能感觉到里面的机械卡扣松了一下。
“砰!”
能量炸开,整座钟楼晃了三晃。穹顶裂开蛛网状的口子,月光混着数据流洒下来,像谁把U盘插进了夜空,直接读取了天上的星星。
他退了半步,第一次没稳住身形。
“复制我的身体?”我落地单膝跪地,手撑地面喘气,“你还抄作业呢?知道错题集才是提分关键吗?”
他没回应,只是缓缓抬起手,匕首突然变形,化作一条锁链,缠上我的手腕。冰凉刺骨,顺着神经往脑子里钻。
紧接着,意识被拽着往后拉,记忆回廊的大门轰然打开。
又是那些画面:医院走廊、母亲的心电图归零、床底铁箱里的铜钥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这次不一样,锁链像吸管一样在抽我的记忆数据,一页页翻过去,像有人在图书馆里狂翻档案。
“警告:检测到非法读取请求,是否启动防御协议?”系统提示在我脑内闪现,但我根本没法确认。意识正在被拖走,再这么下去,连我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叫啥了。
得打断它。
我狠狠咬破口腔内壁,血一下子涌出来。疼,但有效。意识回笼一瞬,我立刻换了个调子哼《茉莉花》,节奏打乱,节拍错位,变成一首跑调的摇滚版。
果然,记忆读取出现了卡顿。画面开始跳帧,母亲的脸突然变成了食堂阿姨,心电图变成了消费账单,床底铁箱变成了储物柜钥匙。
锁链颤了一下。
趁他松神,我突然松手,任由匕首深入神经,却在他以为得手的刹那,用左手腕上那块只剩外壳的电子表,猛砸他太阳穴的位置——那里有个微凸的接口,跟我曾经接入系统的点一模一样。
“你也想被选中?”我冷笑,声音哑得不像自己,“可系统……只认一个宿主。”
“滋啦——”
电流逆冲,他头部猛地一震,黑液从耳孔喷溅而出,踉跄后退三步,第一次显出不稳的姿态。
我喘着粗气,手还在抖。但这会儿没工夫庆祝,头顶的黑洞漩涡已经开始收缩,边缘泛着金属光泽,那是钟楼核心即将启动的征兆。他想倒带回实验当天,亲手按下终止键。
不行。这事不能让他说了算。
我闭上眼,启用“微表情透视”。虽然他没脸,但系统还是给了我反馈——他的规避行为有规律。每当沈哑头顶飘落的佛珠碎屑靠近时,只有其中一个身影会下意识偏头。
那就是真身。
我猛地睁眼,扑向虚空,双臂锁住他的脖子,把太阳穴旁还插着的芯片狠狠抵在他颅骨内侧那行刻字上:
“失败品a-2,建议销毁。”
“你说你是被抛弃的。”我贴着他那张空白的脸,声音嘶哑,“可被抛弃的……从来不是你。”
“是我每天醒来都要问自己是不是假的。”
“是我查了十七起案子,就为了找一张出生证明。”
“是我明明破了这么多案,系统却从没给过我一句‘干得漂亮’。”
能量再次爆发,两人一同坠入正在闭合的黑洞漩涡中心。
下坠过程中,我看见魏九的手指微微抽动,指尖泛起蓝光;柯谨怀表指针开始加速旋转,发出细微的咔嗒声;沈哑头顶的碎珠缓缓重组,形成环形阵列。
他们快醒了。
也好。
这场考试,总得有人帮我监考。
黑洞深处传来一声低笑,不是我发的。
他贴着我的耳朵说:“你以为你在反抗命运?”
“其实你只是按程序运行到了第407行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