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线顺着我胳膊往上爬,像一条活虫钻进皮肉。林晚秋死死攥着我手腕,指节都泛白了。我咬牙,没喊,只把《茉莉花》的调子在脑子里掐得更紧——这歌现在不是镇定剂,是止血带。
我用节奏压住那股窜动的热流,一拍一拍,往表盘上导。金线抖了两下,像是被什么咬住,猛地一顿,接着开始回缩,缠回表带,一圈一圈,最后安静地伏在皮肤上,微微发烫。
成了。
我喘了口气,眼前发黑,但脑子清楚了。不是幻觉,不是残留信号,是系统在变——从“任务推送”变成“信号接收”。刚才那一震,不是攻击,是激活。
我闭眼,心口还残留着七把钥匙融进去的灼感,但这次我没去管它。我让意识沉下去,顺着表盘那点温热往远处探。
视野里忽然炸开一片光点。
整座城市浮现在脑子里,三百多个小信号在闪,像夜市摊上的小彩灯,乱哄哄的。但有三个特别亮,扎眼得很。
一个在市立医院地下二层,频率波动像老式收音机调台时的杂音,断断续续,但内核稳定。
一个在殡仪馆东区,数据流乱得像被踩过的蚂蚁窝,夹着大量碎片信息,全是短促的、重复的、带着临终前那种急促呼吸节奏的记忆残片。
第三个在图书馆三楼东侧教室,粉笔灰在动,不是风吹的,是自己在排列,像有人用看不见的手在写字。
我睁眼,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
“怎么了?”林晚秋问,声音压得很低。
“有人在找我。”我说,“三个方向,都不是巧合。”
她没问是谁,只是把婴儿搂得更紧了些。那孩子还在睡,小脸红扑扑的,像是刚才那一通信息爆炸跟他半点关系没有。
我低头看表,金线静止,但表盘内侧浮出一行小字:**线索共振·已激活**。
好家伙,这系统砍了自己一刀,反倒升级了?看来“情感模块永久激活”不是白给的,现在它不光让我破案,还开始让我“联网”了。
我活动了下手腕,关节咔咔响。身体还是虚,星流在血管里乱窜,但至少能站稳了。我掏出打火机,铜钥匙还在口袋里发烫,这次不是警告,是呼应——它也在震,频率和那三个亮点对得上。
我对着医院方向,用指甲在表盘上敲摩斯码:**蓝莓味还在吗?**
三秒后,表带震动,节奏回来了。
**滴——滴、滴、滴——滴——**
是魏九的回应方式。他临死前嚼的最后一颗蓝莓口香糖,是他给自己设的“复活暗号”。他说过:“要是哪天你听见蓝莓味的节奏,别管我在哪儿,先回一句‘甜不甜’。”
我没回甜不甜,只敲了句:“**信号能撑多久?**”
等了五秒,回应来了:**0.7秒,够你记住就行。**
我心头一紧。0.7秒,是他上传意识前最后能操控的时间单位。现在这团量子云还在重组,每次波动,都是他在用残存的神经记忆拼出一句话。
他还活着,至少,没彻底死透。
我转向殡仪馆方向,闭眼调出“逻辑链强化”。那堆混乱的数据流像一锅煮糊的粥,全是死人最后七秒的记忆:有人看见天花板裂纹,有人听见水滴声,有人反复念着银行卡密码。
我过滤,剔除,锁定高频重复项。
出现了。
“整容台编号7,档案盒07。”
七号台,是沈哑的专属操作位。07号档案盒,和我编号一样。清源计划里,前六代失败体的尸体都被封存在特殊档案盒里,第七代……是我妈亲手改了流程,把我的那份标记为“未归档”。
沈哑在告诉我,他修过一具和我有关的尸体。
而且不是最近的。
是过去的。
我睁开眼,喉咙发干。他还在用神经接口传消息,说明他没被切断连接。但为什么只传这一句?是信号太弱,还是……有人在监听?
我转向第三个信号源——图书馆。
柯谨从不说话,只用粉笔灰画图。我集中精神,启动“微表情透视”,盯着那片自动移动的灰迹。
不是随机的。
灰粒的移动轨迹有规律,符合柯谨常用的拓扑学路径推演方式。我把那些断续的线条在脑子里拼起来,慢慢还原出一张图。
一条从警校地下旧档案库出发的路线,箭头指向市立医院、殡仪馆,最后回到图书馆,形成闭环。
他在指引我们汇合。
但不是现在。
是“等你们能走的时候”。
我收回意识,表盘温度降了下来。三个友方信号都确认了存在,但没一个能立刻支援。魏九只剩0.7秒的意识碎片,沈哑在用尸体记忆传信,柯谨连人都没露面,只敢用粉笔灰说话。
这不是救援,是预警。
我抬头,发现林晚秋正盯着我。
“敌人呢?”她问。
我闭眼,重新扫描。
刚才只顾着看亮的,没注意暗的。
现在一查,头皮发麻。
五股敌对信号,正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
第一股在警校外围,频率伪装成学生心跳,但波形有延迟,是假信号。
第二股在地铁三号线,移动速度快,带着电磁干扰特征,是赵培生的风格——他总在雨天行动,但今天没下雨,这信号来得太急,不像他。
第三股在城西变电站,能量波动和逻辑孢子接近,但纯度不够,像是复制品。
真正让我心口发紧的,是最后两股。
一股在程砚的办公室,频率和他机械义眼的扫描波一致。
另一股……在殡仪馆停尸间,和第一股完全同步,但相位差了0.3秒。
我放大分析。
两股信号的孢子共振频率一模一样,波形、振幅、衰减曲线,全都匹配。唯一的区别是,第二股信号像是第一股的“回声”,慢了0.3秒。
不是巧合。
是复制体。
程砚不止一个。
他把自己复制了,一个在办公室坐镇,一个在殡仪馆布网,双线并行,等我们自投罗网。
我睁开眼,喉咙里泛苦。
他们不是来抓我的。
是来断线的。
医院、殡仪馆、图书馆,这三个点,正好是魏九、沈哑、柯谨的信号源。他们要同时切断我和所有潜在盟友的联系,让我变成孤点。
我摸出铜钥匙,七把都在,最短那把还沾着点血。
“他们快到了。”我说。
林晚秋点头,没慌,“还能发信号吗?”
“能,但不能久。”
“那就告诉他们——我们不走闭环。”
我一愣。
她盯着我,“柯谨画的是闭环路线,但我们得走叉路。他们等我们汇合,我们就偏不汇合。”
我笑了下。这丫头,平时算不清饭卡余额,关键时刻脑子比量子计算机还快。
我用摩斯码敲向医院方向:**不走闭环,等新信号。**
刚发完,表盘突然剧烈震动。
不是回应。
是警报。
五股敌对信号同时加速,殡仪馆那两股已经重叠,程砚的复制体正在融合本体信号。
他们发现我们察觉了。
我抬手想再发一条,表带突然发烫,金线弹起,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拉了一下。
林晚秋一把抓住我胳膊。
我低头,看见表盘裂了道缝,一道红光从里面渗出来,照在地上,正好映出柯谨粉笔灰画出的路线图。
但图变了。
箭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个字,用粉笔灰重新拼成:
**别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