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落进竖井的瞬间，脚底踩到了一层软的东西，像踩在刚解冻的泥沼上。红光从四面八方涌来，照得眼球发烫。怀里的婴儿没哭，金瞳直勾勾盯着上方，仿佛还在看林晚秋消失的位置。
手腕上的表还在震，不是提示音，是那种从骨头里传出来的嗡鸣。我低头一看，屏幕裂了道缝，紫色光纹卡在0.7秒的残影上，像魏九最后那口气还没咽完。
正前方，一团绿雾悬浮在半空，人形，但不像是人。表面浮着一张张脸——地铁安检口的老王、教务处打卡机前的小李、还有三个我不认识的学生，五官在雾里扭曲、拉长，又被吸回去，像被嚼过又吐出来的口香糖。
“程砚？”我喊了一声。
绿雾抖了抖，中间裂开一道缝，露出半只机械义眼，镜片碎成蛛网，但瞳孔还在转。
“不是。”它说话的声音像是十个人同时在咳嗽，“我是你妈没流干净的血，是你爸没签完的协议，是你们警校档案室里那七份被涂改的出生证明。”
我冷笑：“那你现在是当爹还是当妈？”
话音刚落，它胸口炸出七个光球，排列成五角星的形状，每一颗都在跳动，频率和我脑子里闪回的记忆完全一致——手术台的滴答声、钟楼的报时、旗袍女人拨动琴弦的瞬间。
痕迹回溯自动启动。我看到这些光球里封着画面：一个穿校服的我站在实验室门口，另一个在焚化炉前烧文件，第三个正把钥匙插进铁箱……全是我的脸，但不是我。
逻辑链强化立刻拼上：它在重组七次“陈默”的记忆体，等融合完成，现在的我就成了多余变量，系统会直接清掉。
我后退半步，脚底那层软泥突然收紧，像是有东西在下面伸手抓我。
婴儿在我怀里猛地一颤，金瞳缩成针尖。
我知道不能等。
转身把孩子往背后一放，背靠着墙。这动作刚做完，头顶传来一声闷响——林晚秋的护盾落下来了，像一层金膜贴在井口，把她和外界隔开。她脸色发白，嘴角还有血迹，但手还举着，撑着那层光。
“别硬撑。”我说。
“我不是撑你。”她喘着，“我是撑门。”
话音未落，绿雾人形抬手，表面浮出一个巨大的五角星图案，边缘锐利得像刀片，正对着林晚秋的方向。
她护盾一震，金光剧烈波动，一口血喷在墙上。
我立刻启动微表情透视，扫向绿雾。没有肌肉，没有表情，但它胸口那七颗核心的跳动节奏变了——程砚的机械义眼信号还在主导，说明他没死透，只是被孢子裹着当了控制器。
“你还记得怎么切子宫吗？”我盯着那颗残破的义眼，“你剖我妈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慢？”
它没回答，但七颗核心同步一震，一股声波炸出来，耳朵像被铁钉凿穿。我脑子里的画面开始乱跳——1989年，无影灯下，一个女人躺在手术台上，手腕被绑，嘴里塞着布条，程砚拿着刀，说：“逻辑漏洞必须清除。”
那是我妈。
记忆被抽离的感觉像有人拿吸管从太阳穴往外抽脑浆。我咬破嘴唇，血腥味让我清醒了一瞬。
就这刹那，腕表突然震动，裂开的屏幕上跳出一行字，不是系统提示，是手写体，歪歪扭扭：
**“初代频率——和金色孢子同源。”**
魏九。
我猛地反应过来。他临死前嚼的蓝莓口香糖不是抑制剂，是频率校准器。他的传感器能看穿十二层逻辑嵌套，因为他接入的是初代系统的底层波段。
而林晚秋的金色孢子，也是从那个年代来的。
我一把扯下表带，塞进衣兜，伸手摸向胸口——铁箱的七把钥匙一直贴身带着，用防静电袋裹着，藏在内衣口袋。
拿出来的时候，钥匙串自己动了。
不是晃，是共振，发出极低的嗡鸣，和林晚秋护盾的频率一模一样。
我闭眼，脑子里只剩一个词：**母亲**。
下一秒，钥匙全亮了，金光顺着指尖爬上来，像电流过境。我举起钥匙，对准绿雾胸口的五角星屏障。
光束撞上去，没反弹，没爆炸，而是像水滴进油锅，瞬间渗透。
屏障裂了道缝。
绿雾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七颗核心疯狂旋转，声波脉冲再次炸开。这次我不光看到1989年的手术台，还看到更早的——1907年，老周站在清源学堂的钟楼下，手里拿着同样的钥匙，说：“宿主必须自愿。”
记忆快撑爆了。
“干扰它！”我吼。
林晚秋强撑起身，从怀里抽出那本彼岸花笔记本，指甲在封底疯狂刻字。三分钟，她写完一整页，全是数学符号，最后画了个展开的质子模型。
空气扭曲了一下。
声波断了半秒。
就这半秒，我冲到正前方，把七把钥匙并排按在胸口，像举着一面盾。
金光炸开，形成一道螺旋波，直击中央那颗核心。
绿雾整个炸颤，表层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缠绕的神经接口残骸——全是魏九那种型号，插在一堆人体残肢上，像老式电话交换机。
“你不是程砚。”我盯着那颗残破的义眼，“你只是他被吃剩的壳。”
它没反驳，但七颗核心突然同步收缩，像是在蓄力。
我知道下一波会要命。
林晚秋的护盾已经开始龟裂，金光像老电视信号不良时的雪花。她靠着墙，手指抠进砖缝，硬撑着不倒。
婴儿在我背后发出一声低哼，金瞳转向我，像是在等什么。
我低头看钥匙，心跳和它们的共振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绿雾胸口的五角星突然反转，从防御阵变成了吸收阵，开始抽钥匙的光。
我手腕一紧，表壳裂得更开，最后一丝紫色光纹被吸进去，消失不见。
魏九的声音在脑子里闪了一下，只剩两个字：
**“快走。”**
我没动。
因为我知道，这一走，林晚秋的护盾会崩，婴儿会被吸进去，程砚的残魂会彻底被孢子消化，变成下一个“系统”。
而钥匙的光，还在被抽。
我咬牙，把钥匙往自己胸口压得更深，疼得眼前发黑。金光从皮肤底下渗出来，像是血在发光。
“你吸啊。”我盯着那团绿雾，“你把我也吃进去，看看能不能消化。”
它顿了一下。
七颗核心同时转向我。
下一秒，所有光束收束，直冲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