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一滴一滴从指尖倒着飞回心脏,像有人在体内拉线收钩子。我盯着那婴儿,它瞳孔里的代码流已经彻底错拍,和《茉莉花》的节奏差了半拍,像是卡带的老式录音机在强行播放。
痛感还在,肋骨处像有把钝锯来回拉扯。但我没动。动了就输了——这玩意儿吃的是情绪,不是血。
“微表情透视”只剩三秒额度,我咬牙启动,视野里瞬间炸开七道彩色光晕。每一道都缠着一段记忆残影:警校天台我蹲在角落吃辣条,风把包装袋吹进下水道;焚化炉前我跪着,手里攥着母亲的病历本,火光映出“清源计划”四个字;解剖台边我吐得满脸都是,程砚站在我背后说“你妈的子宫里没有逻辑漏洞,只有你”;林晚秋倒下时我冲过去,却在半路被自己绊了一跤……
这些画面全被扭曲成反问句,浮在孢子表面,像弹幕刷屏:“你当时为什么不追?为什么不拦?为什么不早点发现?”
操,这是情绪pUA。
我任由血继续往心脏钻,不拦,不压,反而把左腕伤口往嘴边凑,狠狠咬破舌尖。血腥味炸开的瞬间,我开始在脑子里哼《茉莉花》,一拍一拍,像打节拍器。
“痛是活着的证据。”我对自己说,“你他妈别信它的破防直播。”
七彩孢子抖了抖,像是被节拍干扰。我抓住这空档,把“微表情透视”锁定在婴儿瞳孔的代码流上。三秒,够了——我发现每种颜色的孢子出现时,代码的波动频率都不同。悔恨是低频,恐惧是高频,孤独是断续波,愤怒是脉冲波……
它们不是随机攻击,是情绪开关。
“原来你怕的不是真相。”我冷笑,“是你自己造的情绪垃圾。”
话音未落,魏九在我身后闷哼一声,右眼蓝光剧烈闪烁,像接触不良的LEd灯。他整个人晃了晃,靠墙才没倒下。
“如果……如果我没穿越……”他喃喃,“如果我没见过她……是不是就不会……”
不好,记忆被篡改了。
我反手一扯,把左腕电子表残片掰下来,狠狠砸向魏九面前那层半透明的屏障。碎片撞上屏障节点,“啪”地炸开一串电火花,蓝光猛地稳了一瞬。
“醒醒!”我吼,“你嚼蓝莓口香糖是为了压住记忆过载,不是让你当背景板!”
魏九眨了眨眼,右眼蓝光重新聚焦。他喘了口气:“屏障撑不住了,‘悔恨孢子’在啃逻辑底层,再这么下去,我会忘了自己是谁。”
“那就别靠它。”我说,“靠我。”
我转头看向林晚秋。她已经撕开袖口,手腕上一道深口子,血正往下滴。她蹲在地上,指尖蘸血,一笔一划画着L7-01。彼岸花的图案在血中浮现,像活过来一样,花瓣缓缓舒展。
“你要干啥?”我问。
“给你开个门。”她说,“0.3秒,够你碰培养舱。”
“你疯了?这阵法上次差点让你晕过去!”
“上次是防御。”她抬头看我,眼神平静,“这次是进攻。”
血画完最后一笔,她猛地咬破指尖,把血抹在佛珠裂口上。刹那间,空气像被抽了一瞬,七彩孢子在靠近她画的阵法时,动作集体滞了一帧。
0.3秒。
我冲了出去。
脚下菌丝疯狂抽搐,金色液体沸腾,孢子像被惊动的蜂群,全朝我涌来。我闭眼,不看,只靠《茉莉花》的旋律在脑子里打拍子,一步步往前挪。
一、二、三……七步。
培养舱就在面前。
我伸手。
指尖离舱壁还有半寸,空间突然扭曲。七彩孢子在婴儿头顶重组,织成一层半透明的茧,表面浮现出七段画面——
我溺死在焚化炉冷却池,水面上漂着辣条包装袋;
我被程砚解剖,胸腔打开,心脏还在跳,嘴里哼着《茉莉花》;
我自爆在钟楼,碎片里嵌着七把铜钥匙;
我跪在林晚秋尸体前,她笔记本上的彼岸花正在枯萎;
我站在赵培生办公室,荧光金鱼在我眼前变黑;
我被沈哑的神经接口接入城市系统,全身电流贯穿;
我躺在培养舱里,皮肤泛金,婴儿版的我睁开眼,说“该你了”。
全是我的死法。
全是轮回。
系统警告在脑子里炸开:「认知污染度+60%」。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斑,像老电视信号不良。
“你真的想看真相吗?”机械音响起,和婴儿的声音重叠。
我咬破舌尖,血雾喷出,打断幻听。
手指终于按上舱壁。
冰的。
不是玻璃,不是金属,像摸到了某种活体组织的表层。指尖刚接触,一股电流窜进大脑,无数画面炸开——
柯谨在档案室用粉笔画拓扑图,黑板突然凹陷;
沈哑在殡仪馆修复尸体,左手接入光纤,右手佛珠滴血;
魏九在地铁终点站嚼口香糖,右眼蓝光扫过隧道壁;
林晚秋在文学院教室,用指甲刻《三体》公式,老师没发现;
程砚在办公室剖开培养舱,里面是婴儿版的我,皮肤泛金;
老周在三楼走廊拖地,拖把水滴落,形成微型星图;
赵培生在雨天穿胶鞋,办公室金鱼突然变黑,他笑了。
全是碎片,全是伏笔,全是被系统删掉的日志。
我正要深挖,指尖突然一滑。
培养舱表面开始融化,像蜡烛受热,婴儿被裹在七彩孢子茧里,缓缓上升。它睁开眼,瞳孔里的代码流重新同步,这次,和《茉莉花》的节奏完全一致。
“你碰了。”它说,“所以你输了。”
魏九右眼蓝光彻底熄灭,屏障碎裂。
林晚秋咳出一口血,阵法崩解。
我站在原地,手还贴在舱壁上,动不了。
不是被控制,是舱体反向吸住了我的手。血丝从伤口倒流,顺着指尖灌进培养舱,像在输血。
婴儿嘴角上扬,笑得不像婴儿。
“你知道为什么系统选你吗?”它问,“因为你从十八岁开始,就在重复同一个错误——”
我猛地抬头。
它盯着我,瞳孔代码滚动,声音却变成了柯谨的语调:
“——你总以为真相在终点,其实它一直在你脑子里。”
我的左腕突然剧痛,电子表残片发烫,像要熔进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