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万钧重锤，狠狠砸在了陈玄之的心口。
陈玄之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额头上瞬间渗出密集的冷汗。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在眼前这位主宰九洲的天帝耳中，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陛……陛下息怒！老臣绝无此意！”
他双腿一软，连忙跪倒在地，惶恐地叩首道：“老臣只是……只是忧心我人族未来，一片赤诚，绝无半点僭越之心啊！”
“哦？是吗？”萧衍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云淡风轻，却让陈玄之神魂都在战栗。
“你口口声声，人族大义，人族正统。”
萧衍放下了酒杯，杯底与玉桌碰撞发出一声轻响，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凌霄宝殿。
“那朕问你，何为‘人’？”
这个问题，问得陈玄之猛地一愣。
何为“人”？
这还用问吗？生而为人，顶天立地，乃万物之灵长！
他张了张嘴，正想引经据典，说出一番大道理。
萧衍却没有给他机会，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何为‘妖’？何为‘魔’？”
“妖者，草木精怪，飞禽走兽，不通教化，茹毛饮血。”
“魔者，心性残暴，嗜杀成性，乃天地之糟粕，万灵之公敌！”
陈玄之几乎是脱口而出，这番言论，是九洲大陆自古以来便根深蒂固的共识。
“说得好。”萧衍点了点头，“那你再看看。”
他伸出手，随意地一指。
一道温和的，却又蕴含着至高伟力的黑白神光，从他指尖射出，落在了陈玄之的身上。
陈玄之浑身一震，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洞穿了他的肉身，窥探着他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下一秒，在所有宾客惊骇的目光中，陈玄之的圣魂虚影，竟被强行从他体内剥离出来，呈现在大殿中央！
在那看似充满了“浩然正气”的圣魂之上，竟烙印着一个无比邪异、无比诡异的漆黑印记！
那印记仿佛一个活物，由无数扭曲蠕动的触手和一张张无声哀嚎的脸孔组成，正如同水蛭般贪婪地吸食着他的神魂之力，散发着一股比魔气，还要污秽、还要邪恶、还要古老无数倍的恐怖气息！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好邪恶的气息！光是看着，我感觉我的道心都要被污染了！”
“以浩然正气闻名的陈玄之，他的魂魄里……怎么会饲养着如此邪物？！”
大殿内，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陈玄之，眼神中充满了厌恶、恐惧与不解。
陈玄之自己，更是如遭雷击，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圣魂上那个清晰无比的印记，眼中充满了茫然与不敢置信。
他不知道，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深处，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怪物！
“看到了吗？”
萧衍的声音，悠悠响起，如同天道在宣判。
“你所鄙夷的‘妖’，一位是上古神凰后裔，承天地气运而生，血脉高贵；一位是涂山九尾天狐，心性纯良。”
他的目光，温和地扫过苏灼华和涂山雪。
“你所不齿的‘魔’，虽为魔尊，却从未滥杀无辜，所行之事，皆在朕的法度之内。”
他的视线，落在了正歪着脑袋，心情愉悦的吃着的夜琉璃身上。
“而你。”
萧衍的声音，骤然转冷。
“你这个满口仁义道德，自诩人族正统的天地学宫宫主，神魂之中，却饲养着连妖魔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的……古神奴印。”
古神奴印！
这四个字一出，在场的所有活了无尽岁月的老怪物，脸色同时剧变！
“古神？！是上古黑暗动乱的源头，那些生命禁区深处的古神？！”
“传说被种下奴印者，神魂会被古神逐渐侵蚀，道心扭曲，最终彻底沦为古神的信徒！陈玄之他……”
“原来如此……”轩辕问天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家老祖宗在提及“古神”时会充满了深深的忌惮。
原来，这些古神虽然还未破开封印，却已经将触手伸向了九洲的各大势力！
陈玄之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他终于明白了。
他以为自己坚守了一辈子的浩然正气，原来只是一个笑话。
他不过是古神在九洲布下的一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棋子。
“朕，再问你一次。”
萧衍的声音，在陈玄之的耳边，如同末日的丧钟。
“现在，你，我，还有她们。”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陈玄之，最后指向了夜琉璃三女。
“我们之中，谁是人，谁是妖，谁……又是魔？”
诛心之问！
陈玄之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道心，在这一刻，被萧衍的话语，彻底击得粉碎！
他眼中最后的光芒，彻底黯淡了下去。
就在这时，大殿的死寂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
一直沉默，气质清冷淡然的涂山雪忽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天山雪莲般清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陛下。”她看向萧衍，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陈玄之并非个例。”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宾客席，仿佛能洞穿时间的长河，看到未来的种种可能。
被她目光扫过的人，无不心头一寒，如坠冰窟，感觉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看了个通透。
“我从时间的长河中看到，天地学宫，早已被古神彻底渗透。不仅是他们，”涂山雪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继续说道：“在场的宾客中，还有七个宗门，三十个世家，都已在暗中投靠了古神。”
“他们此番前来，名为朝贺，实为探查天庭的虚实。更准备在大朝会之后，联合起来解除古神的封印，颠覆天庭，将整个九洲化为……古神的牧场。”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涂山雪每说出一个宗门的名字，该宗门的宗主脸色便白上一分。
当她报完所有名单，那些被点到名的宗主和家主们，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无人色，当场便有人燃烧精血，想要撕裂虚空逃走。
然而，他们骇然发现，整个凌霄宝殿的空间，早已被一股至高无上的力量彻底封锁，坚固得如同神域壁垒！
“天帝饶命啊！”
“我们也是被逼的！是古神使者找到了我们，我们若不臣服，便会满门尽灭啊！”
求饶声，哭喊声，响成了一片。
萧衍的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他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下方那些丑态百出的宗主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自今日起，天庭立下铁律。”
“在这九洲之上，朕的疆域之内，不分人、妖、魔、鬼、神。”
“只分两种。”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睥睨万古的霸道。
“顺我者，与逆我者。”
“顺我者，入天庭仙籍，享万世太平。”
“逆我者……”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抬起手，对着下方那些还在哭喊求饶的古神走狗，轻轻一握。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如同捏爆西瓜般的闷响。
那数十名平日里跺跺脚就能震动一方的宗门之主、世家老祖，连同他们体内邪恶的“古神奴印”，在所有宾客恐惧的注视下，接连化作了一蓬蓬……绚烂的血雾。
神形俱灭，连一丝真灵，都未曾在这世间留下。
大殿之内，血腥味弥漫。
但这一次，再无人敢有半点异议。
所有人的心中，只剩下那句霸道绝伦的宣告。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便是天帝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