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阳被自家姐姐一脚踹飞，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伴随着一声“哎哟”消失在远处的云海之中。
涂山源此刻早已收起了所有的算计与城府，他那张苍老的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激动红晕。
他快步上前，对着萧衍再次深深一拜，这次，是五体投地的大礼。
“涂山源，叩见龙族老祖！”
“恳请龙祖移驾我族禁地‘通天阁’，那里是我族灵脉汇聚之所，最是清静，也最适合龙祖休养！”
他的声音洪亮而虔诚，传遍了整个山谷。
随着他这一拜，身后所有反应过来的涂山氏长老、族人，乌泱泱地跪倒了一大片，山呼海啸般的声音随之响起。
“恳请龙祖移驾通天阁！”
“恳请龙祖庇佑我涂山氏！”
一时间，万狐叩拜，声震云霄。
涂山雪站在萧衍身侧，看着这疯狂而荒诞的一幕，只觉得手脚冰凉，脑中一片空白。
全族正在狂热地朝拜一个伪神，一个随时可能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的人族，而她是唯一的知情者，却被“同心共死印”扼住了喉咙。
万一龙皇得知自己受骗了，他必死无疑，自己也没法活命。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一手掀起滔天巨浪的男人，平静地站在那里，接受着万众朝拜，神情没有半分变化，仿佛这一切本就理所应当。
萧衍的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的涂山源，淡淡开口：“通天阁？”
“是！”涂山源头也不敢抬，连忙解释，“通天阁乃我涂山氏第一代先祖所建，位于灵脉最深处，非族长与大长老不可入。阁内自成一方天地，最适合清修！”
涂山源心里跟明镜似的。
敖广为什么低头？因为血脉！
妖族的世界，血脉就是至高无上的铁则！
现在，这位拥有至高血脉的“老祖宗”就在自己面前，而且明显与龙皇敖广不是一条心，这简直是天赐的、想都不敢想的泼天富贵！
只要抱紧这条腿，哪还用冒着得罪龙族的风险虎口夺食，直接让涂山成为东荒第三尊皇族，也未尝没有可能！
“可。”萧衍吐出一个字。
言简意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龙祖请！”涂山源大喜过望，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地在前面引路，腰弯得比涂山阳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衍迈开脚步，经过涂山雪身边时，脚步微顿，偏头看了她一眼。
“还愣着？”
涂山雪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嘴唇动了动，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最终，她只能咬着下唇，默默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涂山深处走去。
所过之处，所有涂山氏族人尽皆跪伏于道路两侧，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整个涂山氏，在这一刻，无声无息地完成了权力的交替。
……
通天阁。
这里与其说是阁，不如说是一座悬浮在云海之上的白玉宫殿。
殿宇古朴，却处处透着大道至简的韵味，浓郁到化不开的灵气缭绕其间，吸上一口都让人神清气爽。
将萧衍迎入主殿，涂山源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他和涂山雪。
“老祖，您看这里可还满意？若有任何需要，您尽管吩咐，我涂山氏上下，莫敢不从！”涂山源姿态放得极低。
萧衍走到主位前，那张由万年温玉雕琢而成的宝座，原本只有涂山氏的族长才有资格落座。
他没有丝毫客气，径直坐了下去，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你很聪明。”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涂山源如闻天音，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龙祖谬赞了！能为龙祖效劳，是我涂山氏万世修来的福分！”
“吾需要清修一段时日，用以恢复本源。另外，将九洲所有顶尖势力的资料，以及关于‘归墟海眼’的一切情报，都给吾送来。”
萧衍吩咐道，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号令天下的气势。
“是！老奴这就去办！”
涂山源领了法旨，激动地躬身一拜，随即又看了一眼自己那还处于呆滞状态的孙女，挤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雪儿，你留在这里，好生侍奉龙祖。若有半点怠慢，族规处置！”
说完，他便急匆匆地退了出去，生怕耽误了一秒钟。
偌大的通天阁，瞬间只剩下了萧衍和涂山雪两人。
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而微妙。
涂山雪看着坐在主位上的那个男人，他靠在宽大的玉座上，神情闲适，没有半分骗子的心虚。
她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你……究竟是谁？”
萧衍抬眸看她，眼中带着几分戏谑：“我不是说了吗？大衍，祖龙亲子。”
“你撒谎！”涂山雪脱口而出，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你骗得了我爷爷，甚至骗得了龙皇，但你骗不了我！我们之间有‘同心共死印’，你心里的任何想法都瞒不过我！”
萧衍闻言，不怒反笑。
他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来。
涂山雪下意识地后退，背脊却很快抵在了冰冷的墙上，退无可退。
萧衍来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手，撑在她耳旁的墙上，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
他俯下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另一只手霸道的挑起她白玉般的下巴，声音低沉而危险：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现在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低沉的磁性，钻进耳朵里，让涂山雪浑身都轻颤了起来。
她的脸“轰”的一下，从脸颊红到了耳根，连雪白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动人的粉色。
“你……”她羞愤交加，想推开他，手抬到一半，却又无力地垂下。
“我是谁不重要。”萧衍直起身，收回了手，慢悠悠地说道，“重要的是，现在我是你涂山氏的‘老祖宗’，而你，是他们钦点的，‘侍奉’我的人。”
他特意在“侍奉”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涂山雪的脸更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
她银牙紧咬，正要反驳，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急促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正是涂山阳。
“老祖宗！姐！”他看到殿内的情形，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一溜小跑地进来。
“老祖宗，小七我想和姐姐说几句悄悄话……”
他五体投地的跪拜在萧衍面前，一脸的虔诚。
萧衍瞥了一眼，转过身去挥了挥手。
涂山阳嘿嘿一笑，赶紧凑到涂山雪旁边，小声嘀咕：“姐，我成为舅祖宗的希望全靠你了，你一定要努力发挥出咱们狐族的天赋，把老祖宗拿下啊！”
“滚出去！”涂山雪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崩溃的边缘。
“好嘞！”涂山阳这次答应得无比爽快，转身就跑，跑到门口又停下，回头冲着萧衍挤眉弄眼，“老祖宗您和我姐继续，我保证没有任何妖能进来打扰你们！”
说完，人就没影了。
涂山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萧衍看着她这副快要被气哭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涂山雪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抹不加掩饰的笑容，不知为何，心中的滔天怒火，竟也悄然熄灭了几分。
这个骗子。
这个把龙皇和整个涂山氏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男人。
他卑劣，无耻，危险至极……
可是，看着他谈笑间便化解了涂山的灭顶之灾，看着他以一己之力将妖圣都逼得低头，一种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复杂情绪，在她心中悄然生根。
他好像……确实是个极有魅力的……大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