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极致的专注与等待中，仿佛被压缩又拉长。基础理论实验室里，空气凝固，只剩下设备运行的低频嗡鸣和偶尔响起的、压抑着激动的低声交流。吴锋团队围绕最新一批基于“可控缺陷”理念制备的样品，已经连续测试了数十个小时。
林姝没有去打扰他们，但她办公室的灯也亮了一夜。她能通过内部系统看到实验室设备资源的占用情况和能源消耗的细微波动，这些冰冷的数据，此刻却像心跳般牵动着她的神经。程默的强力支持为她赢得了时间和空间，但最终能定义这一切价值的，唯有实验室里那尚未可知的结果。
凌晨四点，当城市陷入最深的沉睡时，林姝桌上的内部通讯器突然亮起，传来吴锋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颤抖的声音：
“林院……您能来一下吗？”
没有多余的话，但那种语气，让林姝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立刻起身，几乎是跑着穿过寂静的走廊，推开了基础理论实验室的门。
实验室里，所有人都围在中心的主控台前，屏幕上是她从未见过的、优美而震撼的数据图像——一条极其尖锐、信噪比高得惊人的共振峰，如同黑暗宇宙中突然亮起的一颗超新星，清晰地矗立在背景噪声之上，其位置和形态，与吴锋和苏茜理论预测中的关键特征高度吻合！
吴锋转过头，他眼眶深陷，胡子拉碴，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疲惫、兴奋和一种近乎神圣的喜悦。他张了张嘴，似乎想用最严谨的科学语言描述，但最终只是用力地、重重地说了一句：
“我们……看到了！”
刹那间，实验室里爆发出压抑已久的、低沉的欢呼和掌声，几个年轻的研究员甚至互相拥抱，红了眼眶。屏幕那头的苏茜，也出现在分屏上，她捂着嘴，眼泪无声地滑落，那是跨越太平洋、历时数载艰辛探索后，终于触摸到真理一角的巨大释然与激动。
林姝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一幕，感觉一股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又被她强行压下。她走到主控台前，目光紧紧盯着那条如同神启般的曲线。
“确认了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重复验证了三次，在不同样品、不同测试条件下，只要引入我们设计的特定缺陷构型，这个特征峰就稳定出现！”一个团队成员激动地汇报，“这强烈表明，我们设想的‘噪声协同拓扑保护’机制，在物理上是存在的！我们……我们真的找到了一条可能的路！”
这不是终点，甚至不是中点，但这无疑是黑暗中划破天际的第一缕曙光，是理论照进现实的决定性一步！它证明了那个曾被质疑为“过于理想化”甚至“存在致命瑕疵”的框架，拥有着坚实的物理基础，指向了一个充满可能性的新世界。
“辛苦了！大家……辛苦了！”林姝环视着这群疲惫却兴奋的面孔，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一句。她知道，这束光，足以照亮许多东西，足以驱散许多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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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进寰宇大厦。
林姝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短暂休息了两个小时，洗了把脸，让自己恢复冷静。她需要思考，如何将这道“破晓之光”的价值最大化。
上午九点整，她拨通了程默的私人线路。这个时间，他通常刚刚开始一天的工作。
“程总，我是林姝。基础理论实验室，在凌晨四点，获得了关键性实验验证。我们首次在物理器件上，观测到了理论预测的核心效应——拓扑边界态在特定噪声下的协同增强。重复性良好。”
她言简意赅，没有任何渲染，只是陈述事实。
电话那头，是长达十几秒的沉默。林姝能想象到程默在消化这个消息时的表情。
“数据可靠？”程默的声音传来，比平时略显急促。
“百分之百可靠。原始数据、分析流程、重复实验记录均已封存备查。”林姝肯定地回答。
“好！”程默只说了一个字，但林姝能听出其中蕴含的巨大力量感和决断，“我知道了。你准备一份最高密级的详细简报，今天下午，我要在董事长办公室亲自汇报。”
他直接跳过了所有中间环节，要将这颗“重磅炸弹”投送到集团最核心的权力中枢。
“另外，”程默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锋芒，“可以适当、有控制地，让一些该知道的人，‘感觉’到一些风向的变化了。”
林姝心领神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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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如同投入静水中的涟漪，虽未公开，却以一种隐秘而迅速的方式，在集团高层和相关圈层中扩散开来。
首先察觉到变化的是孙斌的技术洞察团队。他们发现，之前那些若隐若现、关于研究院“投入产出失衡”、“技术路径风险”的匿名分析文章和小道消息，几乎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更具前瞻性的、开始探讨“后摩尔时代计算范式变革机遇”的权威媒体报道的悄然转载和流传。
紧接着，之前对与研究院合作持观望甚至谨慎态度的几个业务部门负责人，主动打来了“问候”和“探讨进一步协同可能性”的电话，语气热情了许多。
周勉那边，则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默。他依旧按时上班，主持会议，但那种以往无处不在的、试图影响和制衡研究院的举动，似乎暂时停止了。仿佛一头敏锐的猎豹，在察觉到猎物力量发生质变时，选择了暂时潜伏，重新评估局势。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寰宇内部的权力天平，正在发生一次无声却深刻的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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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林姝带着加密的简报，跟随程默走进了集团董事长的办公室。这是一次闭门会议，除了董事长、程默和林姝，没有其他人在场。
当林姝将那个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共振峰图像投射到屏幕上，并用最精炼的语言阐述其背后的物理意义和潜在的战略价值时，她看到那位向来以沉稳着称的老董事长，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少见的、名为“震撼”的光芒。
会议持续了一个小时。离开董事长办公室时，程默和林姝都没有说话，但彼此都能感受到一种无声的、属于胜利者的默契。
在电梯口分别时，程默忽然对林姝说：“今晚有空吗？有个小范围的晚宴，董事长可能会出席，他想亲自听听更具体的细节。”
这不是命令，更像是一个邀请，一个进入集团最核心圈层的信号。
林姝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点头：“有空。”
程默看着她，日光灯下，她颈间那条纤细的铂金项链泛着温润的光泽。他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好，下班等我。”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两人隔开。
林姝独自站在走廊里，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她知道，“破晓时分”不仅仅属于研究院的技术突破，也意味着她个人职业生涯，乃至她与程默之间那微妙关系的，一个全新阶段的开始。
前方，是更广阔的天地，也必然伴随着更猛烈的风浪。
但此刻，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