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的那天，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砸向地面。老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眯着眼看向手机导航——这台用了五年的老式智能机屏幕已经泛黄，雨水一淋更是模糊不清。前方200米右转，机械女声在雷声中显得格外微弱。他拧紧电动车把手，冲进导航指引的那条小路，却猛然发现眼前是一片拆迁废墟。
这破导航又坑人！老张狠狠拍了下手机，泥水顺着他的雨衣帽檐滴进领口。坑洼的路面积着浑浊的泥水，水坑里漂浮着碎砖块和塑料袋。突然，一辆轿车从侧面疾驰而过，溅起的泥浪让他下意识急刹。电瓶车后轮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整个车身像醉汉般摇晃起来。
小心！路边收废品的老头惊呼。
但已经来不及了。老张感觉世界突然倾斜，他条件反射地转身用后背抵住餐箱。的一声闷响，右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他重重磕在了一截裸露的钢筋上。
小伙子没事吧？收废品的老人小跑过来，浑浊的眼睛里透着担忧。
老张咬着牙摆摆手：没事，送餐要紧。他试着站起来，却发现工裤已经被钢筋划破，暗红的血迹正慢慢洇开。更糟的是，餐箱里的包装袋正在渗油——最上面那单的汤肯定洒了。
果然，半小时后手机震动起来。顾客清风明月的头像旁跳出条刺眼的差评：汤洒了三分之一，面条全坨成团，这种水平也配送外卖？建议平台永久封号！配图里泡涨的面条像团烂棉絮。
几乎同时，站长系统的通知弹窗震得手机嗡嗡作响：【违规扣款：128元（餐损+差评）】。老张盯着这个数字发呆时，收废品的老人递来半瓶矿泉水：洗洗伤口吧，这钢筋锈得厉害。
谢谢您。老张接过水瓶，突然发现老人三轮车上堆着的奶粉罐——和女儿小雅喝的是同款廉价品牌。上周妻子还红着眼眶说：超市奶粉又涨价了，128块只能买半罐进口的......
，新的订单提示音响起。老张胡乱擦了擦腿上的血渍，听见老人对着他破口的膝盖叹气：这年头，谁不是在拿命换钱啊？
可不是嘛。老张苦笑着扶起电动车，后视镜里映出他沾着泥水的脸，上周隔壁小区有个骑手，为了抢三分钟闯红灯，现在还在IcU躺着呢。
雨幕中，两个佝偻的身影沉默了片刻。老人突然从兜里掏出个塑料袋：把我这雨披垫在餐箱底下吧，别再洒了。
这怎么好意思......
拿着！老人把塑料袋硬塞过来，我孙子也是吃奶粉的年纪......话没说完就被咳嗽打断，他弓着背走向那辆堆满废品的三轮车，背影很快消失在雨雾中。
老张攥着尚有体温的塑料袋，突然听见手机铃声。妻子发来的语音消息里，女儿小雅正在牙牙学语：爸...爸...班班...
他抹了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把老人给的塑料袋仔细垫进餐箱。右腿的伤口还在渗血，但新订单的目的地显示是儿童医院——那里可能有和小雅一样大的孩子在等这份餐。
电动车的灯光刺破雨幕，像把钝刀划开城市的阴影。老张不知道的是，此刻儿童医院血液科里，值班医生正对着电脑皱眉：又是重金属超标......这已经是本周第三例了。屏幕上，检测报告备注栏赫然写着：疑似长期食用劣质奶粉所致。
妻子临产那晚，他同时接到医院订单和分娩通知。送完第7单馄饨冲进产科时，护士正用他送的红糖水喂虚脱的阿梅。婴儿床栏杆反光里，他看见自己头盔上未化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