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锋剑入手,林风便知不凡。
这柄灰扑扑的铁剑,重逾千钧,以他筑基期的肉身力量,挥舞起来也感到十分吃力。更奇特的是,它仿佛一个无底洞,无论注入多少混沌剑元,都如泥牛入海,激不起半点涟漪。剑身依旧黯淡无光,甚至连一丝锋锐之气都感受不到。
他尝试演练最基础的刺剑式,动作却变得无比缓慢、笨拙,别说引动巨石共鸣,连基本的轨迹都难以控制精准。
“此剑……在排斥我?”林风皱眉,他能感觉到无锋剑内蕴藏着一股沉睡的、浩瀚如星海般的力量,但这股力量对他封闭着,甚至隐隐传来一种审视与挑剔的意念。
“蠢材!”李逍遥的声音懒洋洋地从茅屋方向传来,人并未现身,“谁告诉你剑一定要轻灵迅捷?谁告诉你力量一定要外显?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连这道理都不懂,练什么剑?”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八个字如同惊雷,在林风脑海中炸响。
他瞬间明悟。自己之前一直追求的是“技”与“巧”,是力量的精妙运用与变化。而这无锋剑,追求的却是“力”与“势”的绝对掌控!它不需要花哨的招式,不需要外显的锋芒,它要的是最纯粹、最本质的力量!
想通此节,林风不再试图去“驾驭”无锋,也不再急于注入剑元。他沉腰立马,双手握紧无锋那宽厚的剑柄,将其高高举起,然后,用最纯粹的身体力量,配合着对“山势”的理解,简简单单地,朝着面前的镇山石心,一记力劈华山!
没有剑光,没有异象,只有沉重的破风声。
“咚!”
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剑身与巨石碰撞,火星四溅!反震之力传来,林风虎口发麻,险些脱手,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而镇山石心表面,只留下一个微不可察的白点,瞬间便消失了。
失败。
但林风不惊反喜。因为他感觉到,在刚才那纯粹力量碰撞的瞬间,无锋剑内部那股浩瀚的力量,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丝!虽然依旧封闭,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死寂!
有效!
他不再犹豫,摒弃所有花哨的剑招,甚至不再刻意运转混沌剑元。只是凭借着肉身力量,以及对“山势”沉浑厚重的感悟,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最简单的劈、砍、砸、崩等基础动作。
每一次与巨石的碰撞,都伴随着巨大的反震,震得他气血翻腾,手臂酸麻。但他咬牙坚持,仔细体会着那股反震之力,调整着发力的角度、节奏,试图将自身的力量与巨石的“势”更好地融合。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却越来越稳。每一次挥剑,都仿佛与脚下的山峰融为一体,带着一股不动如山的韵味。
日复一日。
醉仙峰顶,不断回荡着“咚、咚、咚”的沉闷声响。林风的双手早已磨出血泡,结痂,再磨破,周而复始。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对力量的控制也越来越精妙。
半个月后,他再次全力一劈。
“轰!”
这一次,声音不再是沉闷的“咚”,而是带着一丝奇异的震荡!巨石表面,那混沌色的光华再次荡漾起来,虽然范围很小,只局限于剑刃接触的那一小块区域,但持续的时间,却比之前用枯枝时长了数倍!
更重要的是,无锋剑内部那股浩瀚的力量,这一次清晰地波动了一下,仿佛沉睡的巨兽,翻了个身!
林风心中激动,他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
就在他沉浸在修炼中时,流云宗内,关于他与叶孤云一战的讨论,却悄然升温。
“听说了吗?天剑峰那位叶师弟,前几日去了醉仙峰,与那林风切磋,据说未分胜负!”
“不可能吧?叶师弟的剑意何等纯粹,连内门一些师兄都自愧弗如,那林风不过仗着运气好……”
“千真万确!当时虽无旁人在场,但那股剑意碰撞的波动可做不了假!而且据说,林风用的还是一根树枝!”
“树枝对叶师弟的剑?还平手?这……”
“酒剑仙前辈的弟子,果然深不可测!”
这些议论自然也传到了各峰长老耳中。
天剑峰,凌绝峰主听着弟子的汇报,面无表情,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混沌剑意……演化万法……李师叔,您到底培养了一个怎样的怪物?”
冰莲峰,寒月长老轻抚着手中的冰晶,清冷的眸子望向醉仙峰方向:“无锋现世……看来,流云宗要不太平了。”
而更多的目光,则开始真正关注起这个沉寂了数月,一出手便与叶孤云战平的醉仙峰弟子。
这一日,林风刚结束一轮修炼,正在调息,一道传讯符化作流光,飞至他面前。
是宗门执事殿的传讯。
“内门弟子林风,鉴于你已晋升筑基,且表现优异,特安排你前往‘藏经阁’一层,选取一门筑基期主修功法或对应剑诀。限期三日,过时不候。”
选取功法?
林风心中一动。他的《万物根源经》乃是根本法,直指大道,无需更换。《混沌剑经》更是无上剑道总纲。但流云宗作为大宗门,藏经阁内必然收藏无数,或许能找到一些对他有启发,或者适合现阶段修炼的术法剑技。
他看向茅屋:“师父,弟子想去藏经阁一趟。”
“去吧去吧,别打扰老子睡觉。”李逍遥的声音含糊传来,“记住,功法不在多,在于合适。别被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迷了眼。”
“弟子明白。”
林风稍作整理,便提着那柄沉重的无锋剑,下山前往位于流云宗核心区域的藏经阁。
藏经阁乃流云宗重地,是一座高达九层的塔形建筑,古朴恢弘,周围有强大的禁制波动。出示弟子令牌后,林风得以进入第一层。
甫一进入,他便被眼前景象所震撼。第一层空间极大,一排排高大的玉简书架鳞次栉比,上面摆放着无数闪烁着各色光芒的玉简,分门别类,标注着功法名称、属性、品阶(从黄阶到地阶不等)。空气中弥漫着书香与淡淡的灵力波动,不少内门弟子在此静心浏览、挑选。
林风目标明确,直接走向剑法区域。
《流云剑典》(地阶下品)、《分光化影剑》(玄阶上品)、《大衍剑气诀》(玄阶上品)、《厚土镇岳剑》(玄阶中品)……琳琅满目的剑诀让林风眼花缭乱。
他一一拿起玉简,神识沉入简介部分浏览。这些剑诀各有千秋,威力不俗,但看了一圈,他却微微摇头。这些剑诀体系完整,路线固定,与他目前走的混沌演化、重剑无锋之路,并不完全契合。强行修炼,反而可能干扰自身剑意。
就在他有些失望,准备去其他区域看看时,目光无意间扫过角落一个积满灰尘的书架。那书架材质普通,上面摆放的玉简也大多黯淡无光,似乎很久无人问津。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书架标签上写着——“残篇、杂类”。
这里的玉简,大多是一些残缺不全的功法,或者是一些属性怪异、难以归类的偏门术法。
林风灵识扫过,忽然,一枚通体漆黑、毫不起眼,甚至表面还有几道裂纹的玉简,引起了他体内混沌剑意种子的微微悸动!
他拿起这枚玉简,神识探入。
《大荒镇狱功》(残)——炼体功法,源自上古,共分九重,练至大成,肉身成圣,力可镇狱。此玉简仅存前三重修炼法门,且对修炼者肉身根基要求极为苛刻,非大毅力、大机缘者不可修习。品阶:不详。
并非剑诀,而是一门炼体功法!
但林风却心头狂跳!这功法中蕴含的那股“镇”、“压”、“力”的意境,与他手持无锋、感悟山势时的心境,何其相似!而且,混沌道基包容万物,肉身亦是根本之一!若能将此炼体功法与无锋剑法结合……
“哦?选了这门功法?”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风转头,只见一位身着朴素灰袍、面容慈和的老者,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正微笑着看着他手中的黑色玉简。老者气息内敛,宛如凡人,但能无声无息出现在藏经阁,岂是寻常?
“弟子林风,见过前辈。”林风恭敬行礼。
灰袍老者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林风手中的无锋剑上,眼中闪过一丝追忆:“重剑无锋……李师弟倒是舍得。你选这《大荒镇狱功》,是觉得它与你的剑路相合?”
林风心中一震,这位老者竟称呼师父为“师弟”?他不敢怠慢,如实道:“回前辈,弟子感觉此功意境与无锋剑颇为契合,或可相辅相成。”
灰袍老者点了点头:“眼光不错。此功虽残,但来历非凡,乃上古体修一脉的顶级传承。只是修炼过程极为痛苦,需引地脉煞气、星辰重力熬炼己身,稍有不慎便肉身崩毁,故而鲜有人问津。你既有混沌道基,或可一试。”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林风:“力与技,从未分家。一力降十会,亦是大道。你好自为之。”
说完,老者身影缓缓变淡,如同融入空气,消失不见。
林风心中凛然,知道遇到了高人。他不再犹豫,拿着这枚黑色玉简,到门口执事处做了登记。
那执事看到林风选择的是《大荒镇狱功》残篇,愣了一下,好心提醒道:“林师弟,你确定选这个?这门功法几乎没人能练成,反而容易伤及自身,要不要换一门?”
“多谢师兄提醒,就它了。”林风态度坚决。
执事摇摇头,不再多劝,办理了手续。
带着《大荒镇狱功》的复制玉简,林风离开了藏经阁。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那灰袍老者的身影再次浮现于藏经阁顶层,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
“混沌道基,无锋剑,大荒镇狱体……李师弟,你这盘棋,下得可真大啊。只希望这孩子,能承受得住……”
而就在林风返回醉仙峰的途中,一道白色身影,悄无声息地拦在了他的前方。
云鬓如雾,白衣胜雪,气质清冷如仙,正是之前在峰顶抚琴,注意到无锋剑的那位女子。
她眸光清冷,落在林风手中的无锋剑上,朱唇轻启,声音如同玉珠落盘:
“你,便是无锋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