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堂一处密室之中。
一身素洁白裙的叶涵烟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神情恭敬。
火红柔顺的头发披散在肩,让此刻的她看起来,温婉中又带着一丝野性。
她对着墙上焚炎门历代祖师的画像,闭眼低声祷告:
“师兄中道陨落,宗门情势危急。
焚炎门第八代弟子叶涵烟,虽修为尚浅,才智中庸。
幸得祖师认同,值此危急存亡之秋,也不敢不挑起重任。
望祖师保佑,焚炎门气运长虹,道统久存。
若得如此,弟子便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继而,虔诚叩首。
叩首毕,叶涵烟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她目光扫过一位位祖师画像,最终,停留在自己父亲的画像上。
不觉间,她竟看的痴了。
“爹,女儿如今也是焚炎门的宗主了,原来,当宗主真的一点也不好玩。
以前您跟我说,我不信。
现在,女儿信了。
肩上的担子太重,女儿好怕扛不动。
若是你还在,该有多好。”
这一声倾诉,自是无人回答。
不大的房间内,唯有灯火闪烁,地上,是她那被拉长的身影。
再次凝视自己父亲画像良久,最后,叶涵烟只有一声长叹。
“爹,长恩师兄回来了,他虽救了焚炎门,但女儿一点也不感激。
他所为的,不过是想以此淡化他以前的罪孽罢了。
明日,女儿便能手刃此贼,为您报仇了。”
“爹,若是再来一次,您还会收他当弟子吗?”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太傻,叶涵烟忍不住自嘲一笑。
是啊,便是修士,也不可能做到时光倒流。
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
她目光再转,看向自己的师兄。
本就有些模糊的双眼,此刻,终究是再也藏不住眼泪。
“师兄,涵烟听话,做了宗主了呢。”
父母早逝,她几乎可以说是褚卫良带大的。
修行上,也是他亲力亲为,敦敦教导。
虽说没什么耐心吧,但为了她,也是在强行忍耐。
这一点,叶涵烟自是再清楚不过了。
一想到因为自己以前那层出不穷的问题,褚卫良气的抓耳挠腮的模样,叶涵烟就忍不住会心一笑。
以往的日子,她虽然悲伤。
但有褚卫良这个亲人在,她过得起码还是无忧无虑的。
不管外面有再大的风雨,师兄都能用他魁梧的身躯,替她扛下。
直到后面,随着她慢慢长大,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
于是,便开始喜欢提出不同意见。
这在向来强势的褚卫良看来,难免会有种自己在跟他唱反调的感觉。
为此,叶涵烟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因为,多次之后,师兄已经开始不喜欢听她说话了。
甚至,一度开始躲着自己。
到了后面,有些事也不找她商议了。
像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清净不少。
毕竟,没了一个总喜欢跟自己唱反调的人,总是让人开心的一件事。
起码,叶涵烟以前是这么觉得的。
但后来,想法有了些改变。
以往,其实更多时候是她有些太较真了。
明知师兄不喜欢听,却仍旧要揪着一些小事不放。
褚卫良身为一宗之主,自是权威无限。
但面对自己,却不能打,又不能骂。
只能硬着头皮就这么看着自己在众人面前跟她唱反调。
这多少,会有些损伤他一宗之主的颜面。
因此,在想通了这些之后,其实叶涵烟也随着收敛了许多。
若不是关乎焚炎门的大事,她也已经不再去褚卫良面前自找没趣了。
免得,又惹得他烦闷。
但也因此,在之前的几十年间,她和褚卫良之间,别说说话了。
便是见面聚在一起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不知不觉间,原本本应该亲密无间的师兄妹,最后倒是变得像个路人一般。
叶涵烟尽管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却也没想过去改变什么。
为此,她后悔不已。
若不是自己那么太过倔强和要强,又不会讨人欢心。
她和是师兄之间,本该可以有更多的回忆的。
也不至于到现在,一回想起来,全是褚卫良面对小时候的模样。
或许,在她潜意识里,那些回忆,才是最难忘的吧。
长大之后,因为想法不同,就逐渐变得疏远了。
但师兄就是师兄,何况褚卫良对她,同时也充当着一种长辈的角色。
既是传道的师傅,又是师兄。
因此在骤闻褚卫良死讯的时候,叶涵烟只觉得天都塌了。
从此,再也无人可以为她遮风挡雨。
相反,她还要在师兄期许下,开始护佑焚炎门的弟子。
有时一个人的成长,其实就是这么一瞬之间....
也不知自己失神了多久,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叶涵烟才如梦初醒。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叶涵烟抬眼看去,见到男子之后,不由转颜一笑:
“我在想,若是你今日没有来,现在又会是怎样一种光景?”
“那还用想吗,”秦海楼拿过一个蒲团,就这么贴着叶涵烟自顾盘腿坐下。
“肯定是陈长恩众望所归,然后你偷偷落泪,黯然神伤咯。”
叶涵烟撅了噘嘴,“我才不会。”
对此,秦海楼只是笑了笑。
这对闺中密友,在嘴硬这方面,倒是有些不相伯仲了。
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不过,嘴硬的女人,有时也挺可爱。
“是是是,你肯定不会,”秦海楼笑道:“你啊,事后会再拿起传音符,又对我劈头盖脸一通臭骂。”
闻言,叶涵烟忍不住有些脸红起来。
秦海楼这话,她倒是真没有底气反驳了。
毕竟,那加起来不下上百道的传音之中,可真没有几句是好话。
各种叶涵烟以前学到却一直未曾说出口过的骂人的话,全都一股脑的送给了秦海楼。
也亏得秦海楼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如约赶来为自己出头。
这多少,让叶涵烟觉得有些难为情。
“那只是气话,因为一直联系不上你,我才那样的。
谁让你闭关结婴之前,都不跟我知会一声。”
好嘛,甭管谁对谁错,到了最后,错的都一定是男人。
这也真是古今不变了。
秦海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要说自己准备闭关结婴,你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