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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站在外围、动作稍慢的新知青,如赵向北、孙黑皮,以及不好意思往前挤的周巧珍、冯曦纾,只能眼睁睁看着盆里的干货迅速见底。

他们最终只能分到按人头计算的、干硬的玉米面饼子,然后舀一碗那盆几乎没人动的、清汤寡水的黄色糊糊,就着饼子勉强下咽。

一时间,饭堂里充满了稀里呼噜的吞咽声,没人说话,所有人都埋头对付着自己碗里的食物,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比赛。

刘志伟和马小虎凭借其混混本色,倒是机灵地抢到了靠前的位置,也捞到了不少干饭和菜,正埋头猛吃。

说实话,这饭菜没什么油水,就连调料用的盐也不多,吃起来实在是没什么滋味。

所以李卫国吃的那叫一个慢。

坐在他旁边的,正是那个之前倚在门框上嘴欠的瘦高个。

他瞥见李卫民那副勉强下咽却又不得不吃的样子,用胳膊肘碰了碰李卫民,大大咧咧的说道:

“嘿,哥们儿,咋啦?细粮吃惯了,咽不下这猪食?你要是实在吃不下,别浪费啊,分给我,我不嫌弃!”

李卫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当是没听见这话,继续慢条斯理却坚定地往自己嘴里送着杂粮饭。

吃到一半,盆里的食物基本清空,众人的速度慢了下来。这时,胡建军抹了抹嘴,叹了口气,用一种看似随意却又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唉,这北大荒的冬天啊,日子就是难熬。新鲜菜是别想了,能有点咸菜疙瘩下饭,那都是好东西啊。”

他咂咂嘴,仿佛在回味什么美味,“我记得刚来那年,家里给带了一罐子老娘腌的芥菜疙瘩,那叫一个香,就着这糊糊,我能多喝两大碗!

可惜啊,早就吃没了……这嘴里没点咸淡味儿,干活都没劲儿。”

他这话一出,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旁边另一个老知青立刻接茬,苦着脸说:“可不是嘛!你不提还好,一提我这口水都快出来了。现在要是有口辣酱抹在饼子上,那真是给肉都不换!”

“是啊是啊,咸菜可是好东西,又下饭又存放得住。”又一个老知青附和道,目光似有似无地瞟向新知青们。

这几句话,像是带着钩子,精准地挠在了一些心思单纯的新知青心上。

张淑芬听到这话,眉头皱了皱,但是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刘建华低头扒饭,好似没有听见。

赵向北一听,联想到“同甘共苦”、“gm友谊”,顿时觉得 分享是应该的。他立刻放下饼子,慷慨激昂地说:

“同志们说得对!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妈给我带了一瓶她亲手做的辣椒酱,味道不错,我这就去拿来大家尝尝!”说着就放下饭盒子,跑到房间去拿辣椒酱去了。

老实巴交的郑建国见状,也闷声不响地跟在赵向北后面。

看样子,也是去拿家里面带的下饭菜去了。

就连精于算计的孙黑皮,在周围气氛和老知青们“期盼”的目光下,也紧跟其后。

冯曦纾被这“忆苦思甜”兼“无私奉献”的氛围感染,也觉得应该拿出自己带的苹果干、糖果什么的分享,刚要起身去拿,却被旁边的李卫民在桌子底下死死拉住了衣角。

冯曦纾不解地看向李卫民,李卫民微微摇头,眼神示意她不要动。可冯曦纾觉得大家都拿了,自己不拿不好,挣扎着还想起来,李卫民没拉住,心里暗叹这姑娘真是太实诚了。

胡建军看着桌子中央堆着新知青贡献出来的一众辣椒酱、咸菜疙瘩,还有冯曦纾的苹果干,脸上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笑容,连忙招呼: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谢谢向北同志,谢谢建国同志!谢谢孙黑皮同志!谢谢冯曦纾同志!大家快尝尝,这都是好东西啊!”

老知青们立刻毫不客气地伸筷子夹咸菜、抹辣酱,抓苹果干,吃得津津有味。

李卫民冷眼看着这一幕,没说什么。

老知青们吃完饭后,倒一杯开水,然后把碗里面的米粒残渣之类的,都混合着开水灌了下去。

新知青也有样学样。

光盘行动被大家践行得不错。

知青点的第一顿饭,就在这种热火朝天,看似友好团结的氛围中结束了。

老知青大多都吃了个肚圆。

至于新来的知青,除了李卫民和刘志伟,马小虎之外,大多只混了了半饱。

吃完饭后,刘建华留下众人,让众人做了一个自我介绍,主要是想让众人熟悉熟悉。

介绍完了后,老知青先走,新知青留下。

至于碗筷,自己的碗筷自己洗,桌上装菜的大盆值班做饭的洗。

留下新知青,主要是要和新的知青们讲解一些这里的规矩和要注意的地方。

比如说今天晚上他们的口粮,是大队为了欢迎他们送过来的,明天大家要先去凤凰公社办理好入户,然后回来去钱会计那里签字领取口粮。

当然,这些口粮不是白白给的,只是提前预支,以后赚了工分要还的。

然后还有做饭问题,像这种聚餐并不多见。

一般吃的粮食都是自己用铝热饭盒子装粮食加水,然后放在锅里面蒸熟。

这样谁也不吃亏。

至于菜的问题,也是有偿的。

因为新来的知青没有参与劳动,所以要吃菜,得自己花钱买。

还有柴火,要自己闲暇的时候去山上弄。

至于用水问题,院子里面没有水井,得轮流去五十米外的村口打水。

把这些大致的规矩和需要注意的说完,刘建华就让众人散伙了。

众人回到气味混杂、拥挤不堪的男知青宿舍,面对这无处下脚的环境,大多新知青只是唉声叹气,或者像赵向北一样皱着眉头强忍,像刘志伟那样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占了好位置躺下。

然而,沉默寡言的郑建国却是个行动派。

他看了看满地狼藉,一声不吭地走到墙角,拿起那把看起来很久没人动过的破扫帚,开始默默地清扫起来。

他力气大,动作也利索,虽然只是简单的清扫,却也让宿舍里扬起了灰尘,总算有了点改变的迹象。

胡建军一直留意着众人的动向,见状,眼珠一转,立刻凑了上去,脸上堆起比刚才更加热情的笑容:

“哎呀,建国同志!真是好样的!一来就主动打扫卫生,这觉悟,这行动力,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啊!”

他一边说着冠冕堂皇的赞扬话,一边也顺手拿起一块破抹布,装模作样地帮着擦擦炕沿,但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和郑建国套近乎上。

“建国兄弟,我看你这个人实在,厚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胡建军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亲切感,“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跟那些光会动嘴皮子的不一样,你是真干活的人!

以后在知青点,有啥事尽管跟哥说,哥比你早来几年,多少能照应点。”

郑建国只是憨厚地“嗯”了一声,继续埋头扫地,并没有太多回应。

胡建军见铺垫得差不多了,话锋悄然一转,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愁容和尴尬:“唉,说起来……建国兄弟,哥这心里头……最近真是堵得慌啊。”

郑建国停下动作,疑惑地看向他。

胡建军重重叹了口气,开始表演:“你是不知道,前阵子我家里老娘生了场大病,来信说急需用钱买药……

我这当儿子的,远在天边,心里着急啊!把身边能凑的钱都寄回去了,可还是差那么一点……”他搓着手,显得十分为难和焦虑,“本来这事儿真不该跟你们新来的同志开口,可哥实在是没办法了,眼看就要……唉!”

他观察着郑建国的表情,见这憨厚的汉子脸上露出了同情和犹豫的神色,立刻趁热打铁,语气更加诚恳:

“建国兄弟,你看……你能不能先借哥二十块钱应应急?你放心!等年底队里分了红,或者我家里周转开了,我第一个就还你

!我胡建军说话算话,咱们都是革命战友,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对吧?哥保证,就这一次,绝没有下回!”

郑建国本就是心地纯良之人,被他这番“孝心”和“困境”说得动了恻隐之心,再加上胡建军一直表现得那么“热情友善”,他觉得不帮忙似乎说不过去。

他黝黑的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粗糙的大手下意识地就往自己缝在内衣口袋上摸去,嘴唇嗫嚅着,似乎就要答应:“胡大哥,俺……俺这……”

就在郑建国的手快要伸进内兜,胡建军眼中闪过一丝窃喜时,李卫民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