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和顾念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与急切。两人赶忙凑近了些，借着墓室昏暗的光线，屏住呼吸继续阅读纸条上那密密麻麻、混合了两种笔迹的内容。
只见前半部分，那属于张启灵的、熟悉而有力的字迹清晰地写着：
我们下去了。
他可能是钥匙。
你们到此为止，赶紧回去。
下面很危险，你们应付不过来。
你们想知道的，都在蛇纹铜鱼里面。
而在这段简练却信息量巨大的留言末尾，留下的署名，并非汉字，而是一个简洁的英文缩写单词。
顾念安瞳孔微缩，低声道：“这个单词……和我们在西沙海底墓的墙壁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无邪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恍然：“没错！之前我们失散后，也在沿途的不少地方发现了这个标记。现在看来，这确实是小哥留下的，要么是给我们的路标，要么……是他给自己做的记录。”
顾念安轻“嗯”一声表示同意，但随即，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他猛地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变了。他有些失态地一把抓住无邪没受伤的那只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切：“无邪！小哥说的‘我们下去了’……这个‘我们’，会不会是指无心和……和他一起下去了？！还有，‘钥匙’……‘钥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想到无心可能跟着张启灵去了更危险、连小哥都严词警告的深处，顾念安就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直冲头顶。
无邪被他抓得生疼，但也理解他的焦急，强打着精神安抚道：“顾大哥，你先别急，冷静点！这些……我也不太清楚。我们先耐着性子，把三叔写的东西看完再说。”
两人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继续向下移动。纸条的下半部分，笔迹骤然变得潦草、虚浮，显然是吴三醒在极度虚弱或紧急情况下仓促写就：
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了。
把铜鱼给阿宁那队伍里的乌老四，让他破解。
放心，最关键的东西在我这，他们不会动我们。
无邪和顾念安将纸条反复看了两遍，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得到解答，反而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更加糊涂了。但两人离开众人视线已有一段时间，怕引起阿宁那边的怀疑，只能暂时按捺下满腹疑云，将纸条小心收好，准备返回。
在回去的路上，顾念安神色凝重，语气坚决地对无邪说：“无邪，你身上有伤，内伤外伤都不轻。你先听小哥的，不要再往下走了。但是……”他顿了顿，眼神深处是磐石般的坚定，“无心很可能还在下面，我是绝对不会后退的。”
无邪张了张嘴，想劝他“下面很危险，小哥都说了应付不来”，但他看着顾念安那双写满不容更改决心的眼睛，知道任何劝阻都是徒劳，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一声无声的叹息，咽回了肚子里。
这时，胖子和阿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招呼他们过去。两人调整了一下表情，走了过去。
阿宁看着他们，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和王先生已经初步商量好了，准备合作。你们呢？意下如何？”
顾念安和无邪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顾念安率先开口，语气平稳却带着明确的界限：“我可以和你们合作。但无邪他……”
“我们愿意和你们合作！”无邪不等顾念安说完，抢先一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答道。
顾念安猛地扭头看向无邪，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不赞同，紧紧盯着他，仿佛在用目光质问他“你疯了吗？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能继续冒险？”
无邪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却倔强地迎了上去，用同样坚定、甚至带着几分执拗的眼神回敬，无声地传达着自己的决定——他绝不会在此刻抛下三叔，抛下追寻真相的机会。
顾念安与他对视了足足好几秒，看着他苍白脸上那不容动摇的坚持，最终，像是妥协般，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率先移开了视线，算是默认了他的选择。
顾念安重新看向阿宁，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口吻：“怎么个合作法？具体章程是什么？”
阿宁将刚才顾念安和无邪那一番无声的眼神交锋尽收眼底，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扯了扯嘴角，说道：“当初在西沙海底墓，谢谢你们最后救了我。不过后来我临时有些……‘急事’，必须先离开，没来得及和你们正式道别。”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顾念安和无邪，语气听起来颇为“诚恳”，“那时，我是真的没想过要害你们。”
顾念安和无邪闻言，面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甚至连眼神都没变一下，但心里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了同样的吐槽：鬼才信你！信你就有鬼了！
无邪试探着开口，将话题引向核心：“真要合作也不是不行。但合作需要诚意。你告诉我们，你们当初到海底墓，究竟是去找什么东西？现在来这里，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胖子在一旁立刻帮腔，摆出一副“我们很坦荡”的架势：“就是！宁队长，咱们都把话摊开来说明白，坦坦荡荡的，这合作才能长久，对吧？”
出乎意料的是，阿宁一听无邪这个问题，反而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明显的诧异，反问道：“你不知道？你三叔……他没告诉你？”
无邪脸上露出一丝真实的苦涩与无奈，摊了摊手：“他要是肯告诉我，我现在也不至于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宁盯着无邪的脸，仔细审视了半天，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但看了许久，她发现无邪那茫然中带着点憋屈的表情，实在不似作伪。她这才有些恍然，语气带着点不可思议：“原来如此……我一直以为你很厉害，你的那些微表情和下意识的动作，毫无表演痕迹，浑然天成，就像一个真正什么都不知道的愣头青……原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无邪：“……” 他感觉有被冒犯到。
顾念安则没理会这略带讽刺的评价，他抓住关键，严肃地向阿宁提出质疑：“宁小姐，合作需要理由。你们人手充足，装备精良，武器先进。而我们这边，就算加上现在还躺着动不了的吴三醒，满打满算也只有五个人，其中还有伤员。你们为什么选择和我们合作？总不可能仅仅是因为我和无邪……碰巧能驱赶那些虫子吧？”
阿宁并没有立刻回答顾念安这个尖锐的问题。她沉吟了一下，转而回头，用英语叫了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学者气质的外国人过来。
“这是柯克，”阿宁向顾念安和无邪介绍道，“他是我们团队专门研究东夏历史的汉学家，也是整个项目中，除老板之外，知道内情最多的人。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先问他。”
顾念安和无邪对视一眼，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转向这位名叫柯克的学者，再次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他们究竟在寻找什么？此行的最终目的为何？
柯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清了清嗓子，开始用带着口音但还算流利的中文，慢慢地向二人解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