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点:鲁王宫冒险进行时,顾念安下属汇报追踪无心失败后
京城,西山,一栋守卫森严、风格沉稳内敛的办公室内。
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仅有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星屑般微弱闪烁。室内只亮着一盏复古的黄铜台灯,光线柔和地铺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照亮了上面散落的几份标着“密”字的文件和一台处于保密线路状态的黑色电话。
顾念安刚刚结束一个漫长的内部会议,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腰背依旧挺得笔直。他解开军装风纪扣最上面的那颗,刚端起手边的白瓷杯,抿了一口早已冷掉的茶,那台黑色电话便突兀地响了起来。
铃声尖锐而急促,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他动作微顿,放下茶杯,迅速拿起听筒,声音平稳如常:“讲。”
电话那头传来下属清晰却难掩沮丧的汇报,内容简洁扼要:目标最后出现的小镇已进行彻底排查,确认其已于数日前离开,踪迹再次中断。线索指向一伙可能与盗墓活动有关的当地人,但目标具体去向不明。
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了。
顾念安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听筒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台灯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他那双原本因与祖父相似而显得英气逼人的眉眼,此刻更显深邃难测,甚至透出一种冰冷的锐利。
长达十几秒的沉默里,只能听到电话那头下属因任务失败而略显紧张的呼吸声。
“……知道了。”最终,顾念安开口,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依旧是他一贯的冷静自持,“继续跟进那条盗墓的线,有异常立刻报告。其他按原定预案进行。”
“是!顾问!”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咔哒。”
一声轻响后,办公室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顾念安没有立刻动作,他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凝视着什么不存在的东西。那份被他用惊人自制力压抑下去的、几乎成为本能的贵气与傲慢,在此刻失败的催化下,隐隐化作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在他深邃的眼底一闪而过。
他忽然猛地向后靠进宽大的皮质办公椅中,发出一声轻微的摩擦声。抬起手,修长的手指用力地按压着紧促的眉心,仿佛想要驱散那突如其来的无力感和深藏的挫败。
又晚了。
总是这样。每一次,都是只差一步。
他闭上眼,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张被祖父摩挲过无数次、被他小心翼翼塑封保存好的黑白照片——那个没心没肺笑着的光头和尚,那个温柔秀气的姑娘,还有那个搂着他们、笑得一脸豪气、仿佛能扛下所有风雨的年轻祖父——顾玄武。
“念安,念安……念友平安。”他低声咀嚼着自己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沉甸甸的重量,砸在心头,“爷爷,你倒是给我取了个好名字,把所有的念想和牵挂,都压在我身上了……”
他对无心的执念,根源皆在于此。
从他记事起,“无心”这个名字,就和祖父顾玄武那些带着硝烟与豪情的故事捆绑在一起,成了家族记忆里一个特殊而模糊的印记。祖父提起他时,眼神里总是带着与硬汉形象不符的复杂情绪——是深深的怀念,是无法挽回的遗憾,还有一种沉甸甸的、未尽的托付。
祖父顾玄武是豪迈的、粗放的,他的牵挂是炽热而外放的。而顾念安不同,他成长的环境远比祖父时代更复杂、更暗流汹涌。父母早逝,家族几经动荡,祖父骤然离世留下的巨大权力真空……这一切都逼迫着他必须比同龄人更早熟、更沉稳、更善于隐藏真实情绪。他必须用完美的礼仪修养来包裹那份因自身优异和家族地位而产生的、不容侵犯的内在傲慢;他必须用看似冷静甚至冷酷的决断,来应对四周环伺的明枪暗箭。
他不能倒,更不能软弱。因为他是顾家最后的支柱。
而在那些几乎要被沉重的责任和孤寂压垮的深夜,是祖父临终前紧握着他的手、反复叮嘱“找到他,护好他”的画面,成了支撑他一次次从绝望边缘挣扎回来的唯一信念。那个素未谋面、只存在于照片和祖父故事里的“无心”,不知不觉,早已超越了祖父遗命的对象,变成了他顾念安自身艰难岁月里的一个精神象征——一个关于“守护”和“承诺”的具象化符号,一个他必须抓住的、与那个豪爽坦荡的祖父最后的情感连接。
所以他固执,所以他强势。因为他失去的已经太多,他绝不能再失去这个祖父用生命最后时光惦念、也支撑着他走过最黑暗时期的目标。他必须找到无心,必须确保他的平安。这不仅仅是为了完成祖父的遗愿,更是为了填补他自己内心那份巨大的、无人能察的空洞与不安。
这种近乎偏执的掌控欲,源于他深刻的不安全感。他习惯了将一切纳入计划,掌控一切变量,才能感到一丝安心。而无心的一次次“失踪”,就像是对他掌控力的挑衅,不断刺激着他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无心……”顾念安睁开眼,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无论你在哪里,无论要花多久,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找到你。”
“你必须平安。这是爷爷的命令,也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