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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茗坊”的收购协议,像一份浸满冰水的契约,被苏鹏签下了名字。笔尖划破纸面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胃也同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冰冷与灼痛交织。高达百分之七十的现金支付,像一道沉重的枷锁,将他与公司牢牢捆缚在悬崖边缘。

资金到账的当天,“寒初”的财务系统如同经历了一场大出血。王晓慧盯着屏幕上急剧缩水的数字,脸色苍白如纸,手指在计算器上飞快跳动,反复核算着接下来每一分钱的流向。她连夜约谈了所有核心供应商,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硬,将付款周期压榨到极限,甚至不惜以未来订单为筹码,换取短暂的喘息空间。

与此同时,“飓风行动”以惊人的效率席卷开来。赵阳团队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工蜂,在五个目标城市疯狂选址、谈判、签约。溢价百分之二十、三十的铺位被毫不犹豫地拿下,只为了抢在竞争对手(尤其是宏远)反应过来之前,占据最有利的地形。装修队像等待已久的军队,图纸确认的瞬间便立刻进驻,二十四小时轮班作业,电钻声和敲打声成为这些新据点共同的序曲。

周芳坐镇中枢,她的办公室成了信息交汇与决策的漩涡中心。来自不同区域、不同职能的请示和报告雪片般飞来。新招募的两位运营高管展现了他们的价值,一个雷厉风行地搭建着区域管理架构,另一个则着手建立更精细化的日常运营数据监控体系,试图在这疯狂扩张中维持最基本的秩序。

“苏总,‘清茗坊’原有十二家门店的店长,有四人明确表示不愿留任,其余八人态度观望。员工层面,恐慌情绪比较明显,担心裁员和薪酬变动。”周芳将一份初步的人力整合报告放在苏鹏桌上,语气凝重。

苏鹏快速浏览着,眼底是连日熬夜积累的血丝。“不愿留任的,按劳动法补偿,立刻办理离职。观望的,安排一次集中沟通会,我亲自去讲。告诉所有人,‘寒初’求才若渴,只要有能力,待遇只会更好,但前提是,必须跟上我们的速度。”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另外,从现有体系内,立刻抽调八名储备店长,三天内到位,接管‘清茗坊’的门店。告诉他们,这是火线提拔,也是极限考验。”

**【整合前线 · 临市“清茗坊”旗舰店】**

苏鹏亲自驱车赶往临市,主持“清茗坊”原有员工的沟通会。会场设在一家刚刚更换了“寒初”门头、内部尚显混乱的原“清茗坊”旗舰店内。台下坐着神情各异的店员和基层管理者,不安与疑虑在空气中弥漫。

苏鹏没有用演讲稿。他站在略显简陋的临时讲台上,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脸。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他开门见山,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空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担心被清洗,担心文化不合,担心跟不上节奏。”

台下一片寂静。

“我在这里可以向大家保证,”苏鹏提高了音量,“‘寒初’收购‘清茗坊’,看中的是它的门店网络,更是你们这些熟悉本地市场的人!我们需要你们!不是要消灭你们,而是要一起,把蛋糕做得更大!”

他阐述了“寒初”的愿景、激励机制以及即将到来的改变,没有回避整合初期的阵痛,但也清晰地描绘了未来的可能性。他的话语直接、甚至有些粗糙,却奇异地安抚了一部分人躁动的心。

沟通会结束后,苏鹏没有立刻离开。他走进后厨,查看设备,与留下的老师傅交谈;他站在门店口,观察着更换招牌后路人的反应。胃部的绞痛一阵阵袭来,他借着巡视的间隙,背过身去,快速吞下几片胃药,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苏总,您没事吧?”新调来的店长担忧地问。

“没事。”苏鹏直起身,摆了摆手,脸色有些发白,“抓紧时间熟悉情况,下周我要看到这家店的营业额恢复到收购前水平,下个月,我要它增长百分之二十。”

**【溪州 · “初见”的日常】**

与“寒初”战车般的轰鸣相比,“初见”的日子流淌得安静而缓慢。浪寒初逐渐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上午处理店铺琐事,检查物料,调试新品;下午客流稍多时,她便守在吧台,偶尔与熟客闲聊几句,或是拿起速写本,捕捉店内某个安静的瞬间。

她开始尝试举办小型的、非营利性的艺术分享活动。第一次活动,主题是“色彩与情绪”,只来了五六个人,大多是陈诗瑶和她的朋友。浪寒初有些紧张,但当她开始讲述自己生病期间,色彩如何成为她情绪的出口时,话语渐渐流畅起来。小小的空间里,灯光温暖,茶香氤氲,几个人围坐,分享着彼此对艺术和生活的感悟。

活动结束后,一位参加者特意留下,对浪寒初说:“浪小姐,这里感觉很特别,不像个店,倒像个……可以安心待着的地方。”

浪寒初微笑着道谢,心里有种淡淡的满足。这就是她想要营造的氛围。

她依然能从不经意的渠道听到关于苏鹏的消息——父母小心翼翼的谈论,或是偶然看到的本地财经新闻里关于“寒初”急速扩张的简短报道。她知道他正身处风暴中心,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但她不再让这些消息过多地扰动自己的心绪。她专注于自己的“初见”,像呵护一株刚刚破土的嫩芽,给予它耐心和宁静。

**【江城 · 资金链的悬崖】**

深夜,苏鹏独自在办公室,面对着王晓慧提交的最新资金压力测试报告。结论触目惊心:如果下个月无法实现显着的现金回流,或者陈玥的后续资金未能准时注入,公司将面临致命的支付危机。

收购“清茗坊”消耗了过多的现金储备,而新店的开业和培育如同一个个吞噬资金的黑洞。

他揉了揉剧痛的太阳穴,拨通了那个利率高昂的民间资本掮客的电话。

“李总,还需要一笔短期周转……对,金额更大……抵押?我可以追加个人股权……”

挂掉电话,他感到一阵反胃,冲进洗手间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胃酸灼烧着喉咙。

他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看着镜中那个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狼狈不堪的男人。为了这份燃烧的版图,他几乎押上了一切。而支撑着他的,只剩下一个模糊的信念,以及……楼下那盏他许久未曾亲眼见到,却始终存在于感知深处的、温暖的灯光。

他不知道,在他于资本悬崖边摇摇欲坠的这一刻,浪寒初正轻轻关上“初见”的店门,将“营业中”的牌子翻到“休息”的一面。店内,一盏暖黄的小壁灯还亮着,温柔地笼罩着墙上那幅小小的、名为《归途》的画,画上是一条暮色中通向远方灯火的小路。

两处灯火,一处在风暴中飘摇,一处在静谧中守候,照亮着各自无法言说的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