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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历一页页翻过,期末成绩出来了,苏鹏有惊无险地全部通过,甚至微观经济学还拿了个不错的分数。学期的结束,像一道闸门,暂时截断了学业带来的洪流,却也意味着,他失去了“学生”这个身份作为缓冲,必须更直接地面对事业与爱情的双重现实。

桐市店在周芳和林薇的稳扎稳打下,逐渐步入正轨,虽然有钱伟的暗中使绊,但凭借过硬的产品和口碑,算是站稳了脚跟。周芳已经开始着手供应链备份的初步接洽。一切都按照苏鹏“练好内功”的策略在缓慢而坚定地推进。

但苏鹏的心,却始终无法完全安定下来。浪寒初那边,新的治疗方案还在专家会诊中,悬而未决的状态最是磨人。视频里,她总是努力表现出积极的样子,但苏鹏能感觉到她笑容背后的那一丝紧绷和不易察觉的疲惫。她不再轻易喊累,也不再提及对未来的担忧,但这种过分的“懂事”,反而让苏鹏更加心疼。

他不能再等了。隔着屏幕的安慰和鼓励,在冰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无力。他需要真实地看到她,触碰到她,让她感受到他就在身边。

“我订了后天的机票,去溪州。”一天晚上视频时,苏鹏看着屏幕里她略显清瘦的脸庞,突然说道。

浪寒初愣了一下,眼底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层层涟漪。但那惊喜只持续了一瞬,就被担忧取代:“后天?你公司那边…桐市刚稳定,梧城那边…”

“公司有周芳,有晓慧,天塌不下来。”苏鹏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现在,有比公司更重要的事。”

浪寒初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中翻涌的情绪。是期待,是感动,或许,也有一丝害怕被他看到自己脆弱一面的惶恐。

出发的前一天,苏鹏去了一趟总店,将接下来几天的工作细致地交代给周芳和王晓慧。

“鹏总,你放心去,店里有我们。”周芳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心里明白他此行的沉重,郑重保证。

王晓慧也凑过来,塞给苏鹏一个小巧精致的香囊:“鹏哥,这是我妈去庙里求的平安符,给寒初姐带着,保佑她顺顺利利的!”

苏鹏接过还带着淡淡草药香的香囊,心里一暖,用力拍了拍王晓慧的肩膀:“谢了。”

两天后的傍晚,苏鹏拖着简单的行李箱,再次站在了静心苑那扇熟悉的白色栅栏外。与上次寻找时的焦灼不安不同,这一次,他的心情更加复杂,带着久别重逢的激动,也带着面对未知的沉重。

合欢树的叶子已经落尽,只剩下遒劲的枝干伸向灰蓝色的天空。远远地,他便看到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盖着厚厚毯子,等在老地方的身影。

她似乎比视频里看起来更单薄了些,穿着他买的那件米白色高领毛衣,衬得脸色有些透明般的苍白。她正低头看着膝上的素描本,秋日的夕阳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安静得像一幅画。

苏鹏放轻脚步走过去,栅栏门发出的轻微“吱呀”声惊动了她。

她抬起头。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她看到他的瞬间,眼睛像骤然被点亮的星辰,所有的强装的镇定和小心翼翼都在那一刻瓦解,只剩下纯粹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欣喜和委屈。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想笑,眼圈却先红了。

苏鹏快步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身,视线与她平行。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一声低唤:“寒初…”

他伸出手,没有隔着冰冷的屏幕,真实地、轻轻地握住了她放在毯子上的手。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比他记忆中还要纤细。

浪寒初的手在他掌心微微颤了一下,随即反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指,力道大得几乎不像一个病人。她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仿佛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似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你…你怎么真的来了…”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

“说过要来的。”苏鹏用拇指指腹,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触感温热而真实,“说过要背你去看彩虹的,总不能一直说话不算话。”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比视频里更清晰,也更让人心疼。他看到她眼下的淡青,看到她因为消瘦而更显清晰的锁骨,也看到了她努力挺直的脊背和眼中那不肯熄灭的光芒。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这样静静地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所有的思念、担忧、鼓励和承诺,便已在这一刻无声地交汇、传递。

他来了。跨越了屏幕,跨越了距离,真实地来到了她的身边。

浪寒初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坚实而温暖的力量,看着他风尘仆仆却写满坚定的脸庞,一直悬在半空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落脚点,缓缓地、踏实落地。

她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手背上,像一只终于找到港湾的小船,低声呢喃:

“苏鹏…你来了…真好…”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长,紧紧依偎在一起,仿佛再也无法分开。秋风吹过,带着凉意,却吹不散这重逢时刻,从指尖传递到心底的,滚烫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