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砚的身影即将彻底没入狭窄通道的黑暗时,异变再生。
一声轻微到极致的、熟悉的破空声再度响起。
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林砚前方通道入口的上方。
砰地一声,一块松动的砖石应声坍塌,混合着灰尘与碎屑,瞬间封堵了大半入口,也阻断了林砚唯一的退路。
林砚前冲的势头硬生生止住,惊愕地看着眼前落下的障碍。
‘韦斯利?为什么?’
在他愣神的这短暂瞬间,身后的理查德也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的变化。那个‘叛徒’...似乎并非是单纯的救援,而是在维持某种令人不快‘平衡’。
强烈的危机感攫住了理查德。他深知韦斯利那手‘弧线射击’的可怕,虽然自己选定的这处‘陷阱’已经避免了可能出现的这种‘被会架狙老鼠反咬一口’的情况,这处地方的中心这里,是没办法被任何可能存在的狙击点给观察到的。可是,他忽略了韦斯利的情况!在任何地方与一个掌握了这种能力,并无必精通的狙击手对峙,无异于自杀!
他需要掩体,一个更好的掩体,一个...盾牌!
而眼前这个踉跄的、韦斯利似乎颇为在意的菜鸟,就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盾牌。
机会稍纵即逝!
理查德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藏于暗处,下肢发力,一瞬间猛地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身形如鬼魅般再次扑出!
然而。
咻!
他快,但暗处的子弹更快!
又是一声精准的尖啸!子弹并非射向他的身体,而是打在他前进路径上的一块空地上,溅起的碎石如同警告的鞭子,抽打在他的脚边。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子弹接踵而至,如同拥有生命般,在他与林砚之间划下一道无形的、危险的界限,每一次落点都精准地预判了他的移动意图,逼迫他不断变向、减速。
韦斯利似乎是在用子弹明确地告诉他:此路不通。
理查德被迫再次停下脚步,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不远处因伤痛和眼前变故而有些茫然的林砚,又感受着那如影随形、仿佛能穿透掩体的狙击锁定,一股前所未有的憋屈和愤怒在胸中翻涌。
他被彻底困住了。
进退两难。
而林砚,在短暂的茫然之后,看着理查德那种明显目标是自己的行为却被子弹屡次逼退的狼狈,看着他那因算计落空而扭曲的面容,再望向那被半封住的、象征着怯懦的退路...
他好像明白了韦斯利的用意。
韦斯利清除了杂兵,堵死了退路,现在更是用他神乎其技的枪法,强行剥夺了理查德的‘意图’。
他在将这片绝地,变成一个相对‘公平’的,只属于他林砚和理查德·索恩的...死斗擂台。
公平,却依旧残酷。
因为实力的差距,并未因此缩小分毫。
林砚缓缓吸了一口气,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剧痛却让他的眼神愈发清明和冰冷。抬起颤抖的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再次直面理查德。
“看来...”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我们之间,只能活一个。”
退路已绝,外援已断。除了将眼前之人撕碎,他已别无选择。
理查德凝视着林砚严重蜕变的神采,那不再是猎物的惊惶,而是赌徒压上所有的疯狂,是展示赴死前的决绝。他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被严重冒犯的冰冷笑容:“很好,既然你如此迫切的想去见你老爹,我就成全你!”
话音未落,他身影晃动,再次主动发起进攻。
依旧是那鬼魅难测的速度,精准狠辣的指掌直取林砚咽喉要害。
但这一次,林砚没有试图格挡或闪避那超越他反应极限的攻击。
他做出了一个出乎理查德意料的动作。
不退反进!
在理查德指尖即将触及喉管的刹那,林砚猛地向前踏步,用自己的左右肩胛骨,那个刚刚被砖石重创。依旧剧痛钻心的位置,硬生生迎向了理查德棘刺而来的指尖。
噗嗤一声。
指尖如同铁锥,狠狠凿入了本就受损的肌肉,深入骨髓的剧痛让林砚眼前一黑,但却丝毫没有影响他接下来的行为。左手五指紧攥,三个月的训练成果在此刻完美展现,短促的刺拳,简练而致命,猛地砸向了理查德因进攻而稍纵即逝的破绽:腋下神经丛!
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这是他在艾丝特无数次的残酷捶打中领悟到的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的法则。当技巧无法制衡对手时,自己又处于全面劣势的状态下,唯一的胜机,便在于谁更狠,谁更能承受痛苦,更不畏死亡!
理查德知道林砚肯定会和他拼命,但他显然未曾预料到林砚会采用这种自毁般的拼命方式。腋下传来的尖锐痛楚与瞬间的麻痹感让他动作一滞,攻势顿消,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林砚毫不喘息,得势不饶人。他完全无视了右肩几近报废的剧痛,合身扑上,如同被逼至绝境的困兽,用头槌,用肘击,用身体一切能够到的部位发起癫狂般的反扑!
没有章法,摒弃优雅,只剩下最纯粹的生存欲望与燃烧一切的复仇烈焰。
理查德一时之间,竟被他这突如其来、完全违背杀手准则的亡命打法逼得手忙脚乱。他赖以成名的精准与技巧,在林砚这种只攻不守、以伤换伤的同归于尽式的打法面前,显得有些无处着力。他连连后退,凭借远超对方的经验和反应进行格挡与闪避,姿态虽未显败象,却已失了从容。
然而实力的洪工并非仅凭悍勇就能跨越的。
再一次的凶险交错。
理查德抓住了林砚因肩膀剧痛而产生的微小迟滞,眼中厉色一闪,不再试图精巧的擒拿或点血,而是凝聚力量,一记沉重凶狠的手刀,如同铁鞭般狠狠劈在林砚本就受创的右肩伤口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呃啊!”林砚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本就骨折的右肩伤痛更是雪上加霜,在这一击之下彻底软榻了下去。剧痛几乎摧毁了他的神经,他整个人被这股巨力带得向侧后方踉跄摔倒,眼前再次阵阵发黑。
机会!
理查德岂会放过,立刻欺身而上,五指如铁钩般直取林砚咽喉,这一击蕴满杀意,足以在瞬间捏碎林砚的喉骨。
倒在地上的林砚,在视线一明一暗之间,察觉到了理查德的动作,躲闪已然是来不及了。死亡的压迫感让他全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
就在这一时都仿佛要停滞的刹那,林砚强忍着右手的剧痛,猛地向身旁胡乱一抓,一把混合着碎石和泥土的沙尘被林砚用尽了他右臂能调动的全部力气向着理查德迎面猛扬了过去!
这不是什么高深的技巧,这是人在绝境中最本能、最直接的干扰手段!是街斗殴中最下作却也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力求一击必杀的理查德,根本没有料想到,林砚竟然会用那只已经骨折两次的右手对他进行这种如此不堪的伎俩。
扑面而来的沙尘瞬间迷蒙了他的视线,尖锐的碎石甚至打在了他的脸上和眼睛里。
“呃...!”理查德下意识地闭眼偏头,那志在必得、直取咽喉的一爪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致命的停顿和偏差!
就是这不足半秒的干扰。
林砚的右腿如同垂死的毒蝎之尾,猛地向上蹬出!对准了每一个男人都存在的、最脆弱、最无法忽视的要害位置!
“唔!!!”
理查德身体猛地僵直,双眼瞬间暴凸,所有的攻势和防御都在这难以想象的剧痛面前土崩瓦解。他发出了一声被强行扼在喉咙里的惨哼,整个人如同被抽掉骨头般蜷缩起来,向前跪倒。
两人此刻几乎脸对着脸,理查德因极致痛苦而扭曲的面容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生理性的泪水。
林砚的左手,却在此刻如从地狱伸出的鬼爪,在这一刻探出。精准、狠辣地绕过了理查德因剧痛而无力防护的脖颈,与自己的右臂残肢交叠,形成了一个残酷的锁扣!
“你...不是第一个...”林砚的声音从紧贴的脑后传来,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血沫和无尽的恨意:“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利用身体最后的重量和腰部残存的力量,猛地向一侧翻滚!
咔嚓!
一声清晰而恐怖的脆响回荡在这片小巷之中。
理查德·索恩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彻底瘫软,圆瞪的双眼中还凝固着极致的痛苦与惊愕,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结局竟会以这样一种不堪的方式落幕。
林砚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松开了手臂,像一摊烂泥般仰面摊倒在地,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濒死的嘶鸣。
短暂的、仿佛一个世纪般的喘息后,他再次爬了起来,将掉落在地的p226用左手给捡了起来,再次走到了理查德的尸体旁边,将枪口抵在了理查德已经失去生意的太阳穴。
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光彩,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那个雨夜般的死寂。
砰!
没有过多的言语,林砚扣动了扳机。
枪声在小巷的上空回荡,为这一场并不完美的‘双重狩猎’画上了一个彻底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