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提取器”的猜想,为林澈在无尽的循环黑暗中点燃了一盏微弱的指路明灯。他不再是被动承受的囚徒,而是拥有了明确狩猎目标的猎人。
然而,狩猎的过程,是千百次失败的累积。
第17次循环。
林澈尝试在系统进行大规模删除时,强行将自己的意识与苏妲己的“净化峰值”同步,试图逆向追踪能量源头。结果:精神遭受剧烈反噬,头痛欲裂,第七次循环在医疗舱中醒来。
第33次循环。
他利用之前背诵的彩票号码规律,试图在城市能源网络的特定节点制造一个微小的、持续的“信息扰流”,希望能干扰提取器的能量收集效率。结果:扰流被系统瞬间识别并抹平,该节点被永久性删除。
第49次循环。
他尝试将一种极度矛盾的情感悖论(对存在的渴望与对终结的向往)编码成信息炸弹,在“净化峰值”出现的瞬间,定向注入苏妲己的情感洪流,希望借此污染被提取的“原料”。结果:苏妲己本能地加强了净化力度,信息炸弹未能突破她的防御,反而让她对林澈的“异常”更加警惕。
第68次循环。
他设计了一个极其复杂的陷阱,利用多种古老语言构建了一个逻辑迷宫,试图诱捕并解析一丝泄露的“精炼情感”样本。结果:迷宫被系统以超出他理解的方式暴力拆解,他差点被迷宫崩溃的反噬困住意识。
第82次循环。
他甚至尝试与那可能存在“情绪提取器”进行“沟通”,用各种已知的、未知的符号和频率发送信息,从威胁到祈求。结果:石沉大海,毫无回应。对方仿佛只是一台没有意识的冰冷机器。
……
失败。
失败。
还是失败。
每一次尝试都精心策划,每一次失败都代价惨重。有时是精神创伤,有时是物理世界的进一步崩坏(某个区域被永久删除),有时是引起苏妲己更深的戒备。
孤独不再是背景,而是刻入骨髓的常态。他看着同伴们一次次“初次”面对世界的细微变化(由他前次失败引起),看着他们脸上的担忧、困惑、以及对他这个“不稳定因素”逐渐累积的疏离。
王魁看他的眼神,从信任变成了欲言又止的忧虑;
陈默的汇报里,多了对他精神状态隐晦的提醒;
苏妲己则几乎不再与他直接交流,只是默默加固着情感的防线。
他像一个在黑暗中不断撞墙的疯子,头破血流,却始终找不到那扇隐藏的门。
第99次循环。
他进行了一次最冒险的尝试。他几乎耗尽了所有下载的混沌情感数据,结合物理常数波动的恐怖记忆,制造了一个模拟“小型现实崩溃”的奇点幻象,试图强行逼出提取器的核心防护机制。
结果:幻象形成的瞬间,他所在的整个街区被瞬间标记为“高危”,删除程序启动的速度远超以往!他险之又险地逃出,回头望去,那片区域已化为绝对的灰色虚无,连尘埃都不复存在。
代价巨大,但并非毫无收获。在删除程序启动的刹那,他捕捉到了一丝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冰冷的能量波动——那绝对是“情绪提取器”核心单元运作的痕迹!而且,其源头似乎……并非固定在某个维度?
第100次循环。
林澈再次在熟悉的晨光中醒来。
他没有立刻行动。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回顾着前面99次失败的每一个细节。痛苦、绝望、孤独……这些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
但在这情绪的深渊底部,一种奇异的东西正在孕育——那是99次失败淬炼出的、近乎本能的直觉。
他不再需要复杂的计算和推演。99次失败的数据已经融入他的血液。他闭上眼,就能“感觉”到这个世界能量流动的“纹理”,能“嗅”到那冰冷提取器运作时散发的“气味”。
他起身,没有去看那些数据屏幕。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送奶车即将拐过街角,报亭老板即将打哈欠,白鸽即将掠过……
就在这一刻,一种福至心灵的感觉击中了他。
他知道了。
不是通过计算,而是通过感觉。
他知道下一次“净化峰值”会出现在哪里,知道系统哪个环节此刻最“脆弱”,知道该如何用最微小的力量,撬动最关键的支点。
这一次,他没有动用任何庞大的混沌数据,没有使用任何复杂的语言陷阱。
他只是拿起桌上的一个普通水杯,走到房间的西北角——一个在之前99次循环里,他从未特别注意过的、能量流动似乎总是略显“迟滞”的点。
他蹲下身,将水杯轻轻放在地板上,杯口微微倾斜,对准了一个极其特定的角度。
然后,他低声哼唱起一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名字的、旋律简单却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古老摇篮曲。
这动作,这歌声,毫无力量,毫无逻辑。
但在水杯放下的瞬间,在他歌声响起的刹那——
整个房间,不,是整个事务所大楼,极其轻微地振动了一下!
仿佛某个精密齿轮,被一颗恰到好处的沙子,卡住了!
与此同时,林澈清晰地“看”到,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冰冷能量流,如同受惊的毒蛇,从未知维度猛地缩回,瞬间消失不见!
成功了?!
不,还差得远。
但这微不足道的一次干扰,让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触摸到了那个隐藏机制的存在!
林澈缓缓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种历经千帆后的平静,和瞳孔深处燃起的、永不熄灭的火焰。
“第100次……”
他轻声说。
“热身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