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安德鲁斯,这座苏格兰古老的精神与文化之都,在1304年初春一个难得晴朗的日子里,迎来了它历史上或许最辉煌、也最具转折意义的一刻。
海风拂过古老的石街,带来了北海的咸涩,也吹动了沿途悬挂的无数蓝底白圣安德鲁十字旗、格伦莫尔的黑山红星旗,以及各色显贵家族的纹章旗帜。
城市被装点一新,尽管依旧能看出战争留下的细微伤疤,但此刻它们都被一种近乎沸腾的欢庆气氛所掩盖。
通往圣安德鲁斯大教堂的道路两旁,挤满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民众。他们穿着节日里最好的衣服,脸上洋溢着自豪与期盼的笑容,翘首以盼。苏格兰新军的士兵们身着崭新的制服,手持长矛,沿街肃立,维持着秩序,他们挺直的脊梁和闪亮的盔甲,本身就是新王国力量的最佳宣示。
大教堂内部,庄严肃穆,高大的石柱直耸穹顶,彩色玻璃窗滤下的光线,如同神圣的帷幕,笼罩着祭坛前那片核心区域。空气中弥漫着香烛、旧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权力与虔诚的凝重气息。
教堂内座无虚席。
最前方,是苏格兰王国的核心阶层:以威廉·华莱士、阿德里安·德·莫泊桑为首的新晋军事贵族,他们身着华丽的礼服,眉宇间依旧带着战场留下的锐气;以詹姆斯·贝尔大主教为首的教会高层,身着隆重的祭袍,手持权杖,面容肃穆;各地氏族的首领和归顺的南方旧贵族们,也按照地位高低依次排列。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些被特意安排在显眼位置、代表着外部世界的观礼使者们。
教廷的使者, 一位身着猩红长袍、气质矜持的高级书记官,正襟危坐。他的到场,本身就代表着罗马教廷对威尔与玛格丽特统治合法性,以及他们婚姻的最终、也是最权威的承认。
这不仅仅是一场世俗的加冕,更是神权对苏格兰独立事实的背书。他偶尔与身旁的贝尔大主教低声交谈两句,脸上带着符合身份的、恰到好处的微笑,但眼神深处,却是在冷静地评估着这个即将诞生的新王国及其统治者。
法兰西王国的特使,德·克莱蒙伯爵, 则显得更加放松和外向一些。他穿着最新式的巴黎宫廷礼服,剪裁考究,色彩华丽,与周围略显粗犷的苏格兰风格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教堂内的陈设和人物,不时对同伴低声评论几句,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强大盟邦的优越感。《珀斯秘密盟约》已然生效,苏格兰的存在,是牵制英格兰的宝贵棋子。他的出席,是对盟友的公开支持,也是对海峡对岸那位老对手爱德华一世的无声示威。
挪威王国的代表,奥拉夫公爵, 玛格丽特的叔父,他的神情则更为复杂和亲切。他看着祭坛前方,眼神中带着家族长辈的关怀,也带着王国使节的审视。
挪威与苏格兰的关系因玛格丽特的血缘而特殊,最近的经贸与海上安全协定更将两国紧密联系,他的到场不仅是对侄女的支持,也象征着来自北方的、稳固的战略合作。他偶尔会将目光投向教堂深处,似乎在想象着这片土地与他的故国未来更加深远的联系。
此外,还有一些来自低地国家、汉萨同盟城市的商业代表,他们的目光则更多地带着对潜在商机和新贸易秩序的考量。
当时辰一到,庄严的圣歌在唱诗班的吟诵中响起,整个教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那扇缓缓打开的、通往内室的大门。
威尔与玛格丽特出现在了门口。
威尔没有穿着戎装,而是身着一件深紫色的天鹅绒礼袍,边缘镶嵌着珍贵的银貂皮,礼袍上绣着精致的苏格兰蓟花与格伦莫尔山峦星辰的联合纹样。他步履沉稳,面容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历经战火与权谋淬炼出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玛格丽特紧随其侧,她身着一袭洁白的丝绸长裙,裙摆上以金线银丝绣满了繁复的蓟花图案,象征着纯洁与王权。她戴着那枚威尔赠送的星与蓟项链,苍白的面容在圣洁衣裙的映衬下,竟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她的眼神不再怯懦,充满了与身边男人共同承担命运的坚定。
他们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向祭坛,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苏格兰历史崭新的篇章上。
詹姆斯·贝尔大主教迎上前来,手中捧着古老的苏格兰王冠——那并非爱德华一世夺走的命运之石上的王冠,而是一顶依照古老图样、由格伦莫尔工匠们日夜赶工、重新打造的新王冠,它象征着新生,也宣告着与过去的决裂。
仪式庄重而漫长,宣誓,涂油,祝祷……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古老的象征意义。
最终,在万众屏息中,贝尔大主教将那顶沉甸甸的、镶嵌着宝石与蓟叶纹饰的银色王冠,缓缓戴在了威尔的头顶。
“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吾为汝加冕,苏格兰之王,威尔一世!”
紧接着,另一顶较为纤巧、同样精美的后冠,被戴在了玛格丽特的头上。
“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吾为汝加冕,苏格兰之王后,玛格丽特!”
当王冠落定的那一刻,教堂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威尔一世国王万岁!”
“玛格丽特王后万岁!”
“天佑苏格兰!”
声浪几乎要掀翻教堂的穹顶,华莱士用力地挥舞着拳头,阿德里安眼中闪烁着激动与忠诚的泪光,所有苏格兰的贵族与臣民,无论内心作何想法,此刻都沉浸在一种国家重生的巨大喜悦与自豪之中。
教廷使者微微颔首,露出了更明显的赞许之色,法国特使德·克莱蒙伯爵优雅地鼓着掌,眼中闪过一丝对这个新兴王国的重新评估,挪威的奥拉夫公爵则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仿佛看到了家族血脉在新土地上延续的荣光。
威尔转过身,与玛格丽特并肩,面向所有人,他感受到了头顶王冠的重量,那不仅是金属与宝石的重量,更是整个苏格兰的希望、责任与未来的重量。他握紧了玛格丽特的手,两人目光交汇,无需言语,已然明了彼此的决心。
他抬起手,示意欢呼声平息,整个教堂再次安静下来,等待着他的第一次御前演说。
“我的臣民们!”威尔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教堂,带着王者的威严与力量,“今天,我们聚集在圣安德鲁斯,在神与世人的见证下,并非为了宣告一个结束,而是为了宣告一个开始!”
“苏格兰独立的旗帜,已再次高高飘扬!但这并非终点!从今天起,我们将致力于建设一个更强大、更公正、更繁荣的苏格兰!一个让所有子民都能安居乐业,让所有敌人都不敢轻易侵犯的苏格兰!”
“这顶王冠,是信任,更是责任!我,威尔一世,在此宣誓,必将穷尽毕生之力,守护这片土地,守护你们的福祉,守护苏格兰的独立与自由!”
“天佑苏格兰!”
最后的誓言,如同洪钟,敲响在每个人的心头,也随着信使和风讯,迅速传向欧洲各国的宫廷,一个新的苏格兰国王,已经诞生。
圣安德鲁斯的加冕,不仅完成了权力的最终合法化,更向整个世界宣告了一个不容忽视的政治实体的崛起,棋盘已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