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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阳光如同融化的金子,洒在福斯湾灰蓝色的水面上,也洒在爱丁堡城堡那饱经风霜的暗色岩壁上。

这座曾被视为苏格兰象征、却又在漫长岁月里几度易手的堡垒,终于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以及一个久违的、没有硝烟与烽火威胁的清晨。

威尔与玛格丽特并肩骑行,在格伦莫尔卫队和华莱士、阿德里安等重臣的簇拥下,穿过依旧残留着战火痕迹的城门,进入了爱丁堡。

街道两旁,挤满了前来观看的民众。他们的眼神复杂,交织着好奇、敬畏、期盼,以及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茫然。长时间的战争与异国统治,给这座城市刻下了深深的烙印,疮痍处处可见,坍塌的屋舍、焦黑的梁木、破损的路面,无不诉说着过往的苦难。

然而,与伤痕并存的是一种正在悄然复苏的生机,苏格兰士兵们并未扰民,反而在军官的指挥下,帮助清理废墟,搬运物资,维持秩序。

一些胆大的商人已经重新开张了铺面,虽然货物不多,但那敞开的门扉本身就是一种信心的宣示。孩子们躲在父母身后,偷偷打量着那位传说中战无不胜的护国公,以及他们美丽而苍白的女王。

威尔没有直接入驻城堡主楼,而是策马在主要街道上缓行,他目光沉静地扫过沿途的景象,将每一处破损,每一张带着期盼或惶恐的面容,都收入眼底。

玛格丽特在他身侧,感受着这与珀斯宫廷截然不同的、更加粗粝而真实的气氛,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显得镇定而温和。这是她的王国,她的子民,她不能再是那个需要被层层保护在宫墙之后的瓷娃娃。

入驻城堡后的第一件事,并非庆祝胜利,而是安抚与秩序的重申。

城堡大厅内,威尔召集了爱丁堡城内残存的市政官员、有影响力的行会首领,以及周边地区表示归顺的乡绅,他没有坐在高高在上的主位,而是站在众人面前,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战争已经结束,”威尔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大厅,“至少暂时结束了。英格兰的军队已被驱逐出苏格兰的每一寸土地。但这并不意味着苦难的终结。重建家园,恢复秩序,让每个人都能重新有饭吃,有屋住,有田耕,有生意做,这将是比战争更加漫长,也更为重要的战斗。”

他宣布了一系列紧急措施:由护国公府直接拨款,并调配物资,优先修复重要的公共设施,如城墙、桥梁、水源和集市;设立临时的民事仲裁处,由他指派的官员与当地德高望重者共同主持,快速处理因战乱引发的土地、财产纠纷;严厉惩处趁乱打劫、为非作歹之徒,无论其出身为何,格杀勿论;同时,宣布减免爱丁堡及周边地区本年度以及下一年的部分赋税,以休养生息。

“法律将重新覆盖这片土地,”威尔的目光扫过在场诸人,带着审视,“旧有的特权与恩怨,在战乱中或许模糊,但从现在起,一切都需依照新的《北境法令》及其延伸律法来裁定。我不管你们过去效忠于谁,拥有何种地位,只要遵从法律,安分守己,便是苏格兰的合法臣民,受王国保护,若有阳奉阴违,或试图在新的秩序下继续盘剥、欺压平民者……”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在战场上淬炼出的、混合着铁血与意志的气势,让所有人都明白了未尽之语的含义。

大厅内一片寂静,随后是纷纷表示效忠与遵从的声音。威尔知道,这些承诺有多少出于真心尚待检验,但至少,秩序的框架被迅速搭建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威尔的命令被迅速执行,格伦莫尔带来的行政团队展现了高效的执行力,他们如同精密的手术刀,切入爱丁堡混乱的肌体。工匠被组织起来,领取物料,开始修复房屋和城墙;度支署的官员清点仓库,开始有限度的赈济和物资投放;书记官们开始重新登记户籍与地契,试图理清战乱造成的产权混乱。

玛格丽特也没有闲着,她开始在城堡内定期接见来自城内的妇女、老者,以及那些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家庭。她耐心倾听他们的哭诉与请求,虽然能提供的实质性帮助有限,但她温和的态度和专注的倾听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安抚。

她不再仅仅是威尔身边的一个符号,而是开始尝试履行一个女王真正的职责,抚慰她的子民,“仁慈王后”的名声,随着这些会见,逐渐在爱丁堡及周边地区传开。

威尔更是亲自巡视,他走访受损最严重的街区,查看修复进度;他进入刚刚重新开张的工坊,与匠人交谈,询问他们的困难;他甚至会出现在田间地头,查看秋收的收成和冬小麦的播种情况。

他所到之处,没有盛大的仪仗,只有必要的护卫。他与平民的对话简单直接,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但这种亲民的姿态,与他雷厉风行的军事形象形成了奇妙的互补,极大地安抚了民心,也让他对这片新光复领土的实际情况有了最直观的了解。

战争的创伤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抚平,饥饿、贫困、失去亲人的痛苦依旧弥漫在许多角落,但一种微弱却真实的变化正在发生。街道上的行人不再总是行色匆匆、面带惊惶,开始有了驻足交谈的身影;市场里的叫卖声渐渐响亮起来;夜晚的城中,虽然远谈不上繁华,但至少不再是死寂一片,偶尔能听到工匠赶工的敲打声,或是归家者疲惫却安稳的脚步声。

和平,如同一株柔嫩的幼苗,它还很脆弱,需要精心呵护,抵御未来的风雨。但它的降临本身,就足以让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看到了一丝久违的、名为“希望”的微光。

站在爱丁堡城堡的城墙上,望着下方逐渐恢复生机的城市和远处宁静的福斯湾,威尔轻轻握住了玛格丽特的手。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但至少在此刻,他们可以稍稍喘息,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短暂却真实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