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
李佑气得直拍案几，
上月那厮来信，指名要张萱花檀木琴，还得嵌上等白玉作雁足琴轸，美其名曰征讨韩濊必备
这分明是挟私报复！
荀攸忙不迭打圆场：
公瑾既平辽东，又要替咱们在苦寒之地驻守整年。
这般委屈，闹些脾气也......
噗嗤——
郭嘉突然笑喷了茶，
文若真当伯川不明白？这琴钱走不得公账，最后还得从他俸禄里抠。他掰着手指算道，光是找能雕玉的木匠，我俩就差把平原城翻了个底朝天！
荀攸挑眉，
匠人还挑活儿？
您当是劈柴呢？郭嘉一摊手，上等檀木稍有不慎就废了，寻常匠人谁敢接？好容易寻着个老师傅——啧，伯川这月俸禄算是喂了琴弦！
满堂哄笑中，李佑揉着太阳穴：让他撒气总比憋出病强。
倒是曹操那边......
贾诩袖中手指轻敲案面：许都城外战鼓都快垒成城墙了。
果然。李佑目光一凛。
自江东易主那日起，曹操就再难安坐。
昔日两家各怀心思——一个图巴蜀，一个谋扬州。
如今虽都得手，但蜀道艰险岂比得江南膏腴？
这情形，倒与演义中诸葛亮六出祁山同出一辙：若不趁势出击，待国力差距如天堑......
纵有通天之能，亦回天乏术！
曹操面临同样困境时，
刘备的积累优势正日益扩大，拖延只会让双方差距加剧，唯当下全力一搏方能寻得生机。
李佑深吸一口气，
下意识开口询问：
若启战事，主战场当在何处？
此问一出，
堂内骤然沉寂，
众人相顾片刻，
异口同声答道：
荆州！
......
提及荆州，
众人神色愈发凝重。
细观刘备辖地，平原城最为富庶，徐州、冀州次之，以零陵为首的荆南地区亦渐露锋芒，皆为钱粮供给要地。
而今时局，
除初定未稳的江东外，
就属荆州北部最为艰难！
北连兖州南通交州，西进巴蜀东入江东，四通八达的荆州本为兵家必争之地。
若在太平年月，天下州郡难有匹敌者。
然乱世之中，
为发展荆州，
李佑等人殚精竭虑。
除平原外，荆州最先推行新商法。
可惜纵使政策优渥，敢往荆北经商的贾客仍寥寥无几——
无他，
此方地界实在动荡！
四方无险可守，自关羽镇守以来，除与曹操一场大战外，小型冲突已不下三五十次。
商贾岂敢将身家性命付诸侥幸？
纵使襄阳商政较平原更为优待，
却仍少有人敢赴荆北行商。
大战将至，
再燃烽火的荆州可谓雪上加霜。
然该战之时，绝无退缩之理！
荆州现驻军几何？
郭嘉捻须发问。容我细数。
李佑屈指算道：
云长麾下荆州水师约三万，步卒两万驻襄阳；文长领步骑万余驻江夏；汉升率弓手三千、步卒近万守江陵。
郭嘉略显诧异：
兴霸将军所部呢？
统领水师已耗其心力，故未另配兵马。
徐庶沉吟道：
先前以征讨江东为重，自当着力操练水师。
今对曹操作战，水师之利恐十不存一。
诚然。
李佑叹道：
若西蜀尚属刘璋，凭水师之利足可拒敌长江。
今蜀地尽归曹操，其军出永安便可直取江陵。
此战水师确难有大用。
郭嘉颔首：
计入水师荆州拥兵七万，除去水师仅余四万。
看似不少，但对阵曹操仍显不足。
唉......
平定江东后,为了安抚六郡百姓,必须从荆州调些兵马过来,否则也不至于对抗曹操时如此吃力!李佑自顾自地说着。
话锋一转,他继续道:该支援的兵力还是不能少。
等周瑜回来,再派潘凤、陈到等人增援。
不过在此之前,要先派一支人马以防万一。
我那三哥可是憋足了劲,这次不让他去,怕是能把我生吞活剥了!
而且曹操养了多年的虎豹骑必然会倾巢而出,实在不行,恐怕真要请我岳父出动并州狼骑了。
就在众人商议之际,一个清亮的声音传入政务厅:诸位先生可是要讨伐曹贼?若是不弃,马超愿助玄德公一臂之力!
众人回首,只见一位面如傅粉、唇若涂朱的英武汉子站在厅外,正是西凉之主马超马孟起。孟起将军!李佑惊讶道,你怎会来平原?
马超拱手行礼:多年未见妹妹,特来探望,顺便看看外甥。
拜见玄德公时听闻即将与曹操开战,故来请缨当先锋。
李佑犹豫道:将军勇武众所周知,但令尊寿成将军尚在许都,若你参战,岂非要连累他?
马超自信一笑:先生多虑了。
我此行既未带西凉兵马,也不以真名出战。
只要多杀几个曹兵,这些都不足挂齿。
你作为西凉之主,画像早被曹操看了无数遍,真当他是傻子?李佑反问。
贾诩抚须道:我倒觉得,眼下局势,即便曹操发现也只能装作不知。
若他敢对马腾不利,就要面临西凉与我们的两面夹击,这种自掘坟墓的事他不会做。
李佑思量片刻,明白了其中关节。
看着跃跃欲试的马超,他不禁暗自感慨:这主意若是别人提的也就罢了,可出自马超之口...真是个啊...
......
孟起将军......
李佑看着悠然品茶、翘着二郎腿的马超，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沉默片刻，他忍不住问道：
“你在西凉待得好好的，为何非要掺和我们与曹操的战事？当然，有将军助阵，我自然是乐意的，只是好奇，将军为何如此执着于和曹操交手？”
“哼！”
马超轻抿一口茶，放下茶盏，淡淡道，“曹操曾图谋西凉，还想给我扣上反贼的罪名，这仇我可没忘。
更何况，当初西凉危机，还是冠军侯爷出手相助，这份恩情，我岂能不报？”
“大丈夫在世，有仇必报，有恩必还！”
“行了！”
李佑一脸无奈地打断他，“说实话！”
“好久没打仗，手痒……”
“这不就对了！”
李佑翻了个白眼，早猜到这小子憋不住了。
自吕布帮马超稳住西凉后，西凉再无战事。
南边与曹操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北边的羌人早已被他的威名震慑。
一身武艺无处施展，如今碰上战场机会，他岂能放过？难怪死皮赖脸非要当这讨曹先锋。
郭嘉站起身，犹豫片刻后问道：“孟起将军，如今刚入冬，距离开战至少数月，战事一旦打响，更非短期能结束。
你身为西凉之主，长时间不回去，不怕西凉生乱？”
马超微微一笑：“奉孝先生放心，临行前我已将西凉军政大权交给瑾之。
莫说几个月，就算一年不回，西凉也不会出问题。”
“瑾之？”
郭嘉疑惑地看向李佑。
李佑低声解释：“他弟弟，马岱。”
郭嘉恍然大悟，原来早有准备。
不过，这种甩手找替身的作风，怎么莫名熟悉？
他狐疑地看向李佑，后者心虚地别过脸。
贾诩适时插话：“曹操既然不敢翻脸，给孟起将军一个先锋之名倒也不难。
但问题的关键是，即便多了一位冲阵无敌的先锋，总不能真靠他一人对抗曹操的虎豹骑吧？”
马超诧异道：“你们平原城这么大，除了冠军侯的并州狼骑，难道再无其他骑兵能与虎豹骑抗衡？”
郭嘉叹了口气：“自然是有的。”
烽火重燃
赵云将军的轻骑本为制衡虎豹骑而建，辽东急报已发，纵使子龙及时回援，兵力仍难与曹军精锐抗衡！
并州铁骑与霍将军旧部乃我军最后倚仗，如今战局紧迫，怕是不得不提前动用这支奇兵了......
怎会如此？
马超浓眉紧蹙，古铜色的脸上写满震惊，
西凉连年输送三千匹良驹，平原城亦足额供给粮饷，经年累月竟未练成一支像样的铁骑？
堂中气氛骤然凝滞。
李佑面色微赧，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案几边缘——那些毛色油亮的西凉战马确实万里挑一，这点任谁都无法否认。孟起明鉴，李佑上前半步，袖中双手不自觉地搓动，西凉骑阵始终缺了魂脉。
将领们皆非西凉旧部，操练多年只得其形......
我早将练兵要诀尽数相授！
马超虎目圆睁，倒真像个困惑的教书先生。
李佑喉头滚动，强忍着踹翻眼前这个榆木脑袋的冲动——那封所谓兵法秘籍，通篇都是这般那般的浑话。罢了！
马超突然挥动披风，玄甲铿锵作响，
秋分已过，来年开春前尚余半载光阴。
明日清点历年西凉战马，本将亲自操刀，定在战鼓擂响前锻出真正的铁血骑军！
李佑一个箭步攥住对方手腕，仿佛生怕这尊活菩萨反悔，
速去寻玄德公取虎符！
待那银色身影消失在府门之外，郭嘉倚着朱漆廊柱轻笑：冲锋陷阵又兼练兵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