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那声短促又闷闷的屁响,余韵似乎还在凝固的空气里飘着。
树林子里,死一样的安静。
风?早吓没了。
树叶?连渣都不敢掉一粒。
只剩下歪脖子老树底下,林天那均匀得有点过分的呼噜声,一起,一伏。睡得那叫一个香,好像刚才崩碎化神期魔爪、炸飞半边长老身子的惊天动静,是他梦里翻个身压死只蚊子似的微不足道。
半空。
那座跟小山似的、阴森恐怖的黑色宫殿,静悄悄的。周围那些张牙舞爪的怨魂虚影,此刻缩得比鹌鹑还小,挤在宫殿符文缝隙里瑟瑟发抖,连个呜咽都不敢有。
幽冥老魔身后那七八个化神长老,个个脸色惨白,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地上那个半边身子稀烂、正小幅度抽搐的同僚,又惊恐万分地瞄一眼树下那个睡得流口水的“乞丐”,最后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们伟大的教主背上。
那眼神,充满了“教主咋办”、“这他妈还打不打”、“要不咱也跑吧”的茫然和恐惧。
幽冥老魔,没动。
他那身宽大的、绣着惨白骷髅头的黑袍子,下摆……好像有点不对劲。
在微微地抖。
幅度不大,但很清晰。
尤其是裤裆那个位置,颜色……好像比周围深了那么一点点?深色的水渍痕迹,正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速度,顺着那华贵阴森的黑袍布料,往下……蔓延。
一滴。
两滴。
带着点温热,带着点骚气。
砸在下方布满裂痕、被压低了尺许的地面上,发出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吧嗒”声。
声音小,但在场都是啥人?化神、炼虚!耳朵尖得能听清蚊子放屁!
这“吧嗒”声,简直比刚才那个崩碎魔爪的屁还响!还炸裂!
血屠长老瘫在稍远一点的地上,本来已经吓尿三遍,意识模糊了。可这熟悉的“吧嗒”声,还有那顺着教主袍子滴落的温热液体散发出的、混合着顶级魔煞气息的……独特骚味儿,像一根针,狠狠扎了他麻木的神经一下。
他眼皮抽搐着,艰难地掀开一条缝。
目光先是迷茫地扫过地上那滩属于教主的、新鲜出炉的“圣水”。
然后,他的目光,一点点,一点点地,顺着那湿透的黑袍下摆,往上挪。
挪到了教主那高大魁梧、此刻却明显僵硬紧绷的背影上。
挪到了教主那背负在身后、指关节捏得发白、甚至能听到细微骨节摩擦声的双手上。
最后,挪到了教主那露在兜帽阴影外、布满青筋的脖子根上——那里,一片赤红,红的快滴出血了!
血屠长老的瞳孔,瞬间缩成了比针尖还小的点!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原来教主也这样”的荒诞感和“完了教主肯定要灭口”的终极恐惧,如同冰水混合着岩浆,轰地一下冲垮了他最后一点意识。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两声怪响,脑袋一歪,这次是真的、彻底地、幸福地晕死过去了。
幽冥老魔没回头。
他不敢回头。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些目光,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背上,烫在他的……湿裤子上。
活了数千年,统御魔道巨擘,杀伐果断,凶名能让小儿止啼的幽冥老魔,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试探,什么忌惮,什么教派威严,全他妈的被那滴落的温热和裤裆里粘腻冰凉的触感冲得稀碎!
只剩下一个字:羞!
羞愤欲死!
羞得他想立刻把下面这片树林子,连同树林子里那个该死的乞丐,还有身后这群看见了他丑态的王八蛋,全都轰进九幽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可……他不敢动。
他甚至不敢运转一丝一毫的灵力去蒸干那该死的裤子!
他怕!
怕得要死!
刚才那个屁……不,那不是屁!那绝对是某种他无法理解、无法想象、超越认知的恐怖规则具现!一个翻身,一个闷屁,崩碎了他亲传的蚀魂魔爪,废了他一个化神中期长老!这要是他再弄出点动静,吵醒了下面那位爷……
幽冥老魔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自己像刚才那个长老一样,半边身子炸成血雾,或者更惨,无声无息直接化灰的场景。
他裤裆里的暖流,好像更汹涌了一点。
憋屈!愤怒!恐惧!羞耻!几种情绪在他那颗冰冷的魔心里疯狂搅拌,快把他逼疯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树下林天的呼噜声,成了这片死寂天地里唯一的背景音。
噗~ 呼~~~ 噗~ 呼~~~
规律,安稳。
终于。
幽冥老魔那捏得发白的指关节,极其轻微地、颤抖着,松开了那么一丝丝。
他喉咙里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干涩、嘶哑、微弱到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
“……走。”
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崩溃感。
走?
怎么走?
教主没发话,谁敢动?那几个化神长老面面相觑,眼神交流:
“教主说啥?”
“没听清啊…”
“好像是……肘?”
“啥意思?让我们用肘子攻击?”
长老们懵了,更不敢动了。
幽冥老魔等了足足三息。
没动静!
身后那群蠢货居然还他妈杵在那儿!
他快炸了!裤裆里的冰凉和羞愤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也顾不上会不会吵醒下面那位了,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和颤抖:
“快!!滚!!!”
最后一个“滚”字,虽然压低了,但那炼虚期的修为底子还在,震得空气嗡嗡直响,带着一股子歇斯底里的味道。
“啊?!”
“是!是是是!”
长老们这才如梦初醒,如同被烧了屁股的猴子,一个个手忙脚乱,连滚带爬地冲向那座黑色宫殿。没人敢用遁光,更没人敢运转大动静的灵力,全都靠两条腿跑!生怕一点多余的灵力波动惊扰了树下那位“睡神”。
有两个长老慌不择路,差点撞在一起。
还有一个想去捞地上那个昏死的化神中期同僚,结果手抖得厉害,捞了两次没捞起来,眼看教主已经僵硬地、用一种极其别扭(主要是夹着腿)的姿势挪到了宫殿门口,他吓得一哆嗦,也顾不上了,丢下半死不活的同僚,撒丫子就往宫殿里冲。
幽冥老魔几乎是逃也似的,第一个冲进了黑色宫殿的大门。他一进去,连头都没敢回,立刻嘶声低吼:“关门!!走!!!”
声音都在发颤。
巨大的宫殿大门轰然关闭,隔绝了外面那片噩梦般的树林。
宫殿内,死一样的寂静。
幽冥老魔背对着大门,站在大殿中央,高大的身躯僵硬得像块石头。黑袍下摆还在滴滴答答,在他脚边汇聚了一小滩带着异味的液体。
大殿里还弥漫着淡淡的……骚气。
刚刚冲进来的几个化神长老,个个脸色煞白,大气不敢出,眼神飘忽,就是不敢往教主裤裆以下的位置看。尴尬、恐惧的气氛浓得能滴出水。
就在这时。
扑通!
一声闷响。
只见血屠长老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连滚带爬地扑到幽冥老魔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教主!教主哇!呜呜呜……属下……属下……呜呜呜……裤子……求教主赐条裤子吧!呜呜呜……”
他哭得真情实感,哭得撕心裂肺,裤裆那里早已是泥泞一片,混合着之前的污秽,简直不能看。他是真怕啊!更主要的是,湿哒哒、冰凉凉、臭烘烘的裤子贴在身上,实在太他妈难受了!比死还难受!
这哭声,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噗通!噗通!
又有两个心理承受能力稍差的长老,看着血屠那惨样,再想想自己刚才的经历,加上大殿里这诡异压抑的气氛,腿一软,也瘫坐在地,裤裆处迅速蔓延开深色的水渍痕迹,眼神呆滞,开始怀疑魔生。
幽冥老魔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身。
兜帽的阴影下,那双血红色的魔眼,此刻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里面翻涌着足以焚毁九幽的暴怒、无边的羞耻、还有一丝……被属下看到自己同样狼狈的崩溃!
他死死盯着脚下哭嚎的血屠,又扫了一眼那两个同样失禁的长老,最后目光缓缓扫过其他几个强撑着站立的、但眼神同样充满恐惧和躲闪的手下。
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
他想杀人!
想把眼前这些看见他丑态的家伙,全部撕碎!把他们的神魂抽出来,用魔火灼烧一万年!
可……他不敢。
他甚至不敢在这里动用一丝强大的灵力。
他怕!
怕这座宫殿的震动,怕魔气的波动,怕一点点多余的声响……会把下面树林里那个“睡神”……吵醒。
万一那位爷觉得吵,再翻个身……
幽冥老魔猛地打了个寒颤,裤裆里又是一阵温热涌动。他死死咬住后槽牙,牙龈都渗出血了,才勉强压住那股毁灭的冲动和生理反应。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吸气声像是破风箱在拉扯。
然后,他用一种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冰冷彻骨、带着无尽屈辱和杀意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回……总坛……”
“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字……”
他血红的魔眼扫过每一个手下,目光所及,所有长老都感觉灵魂被冻结,恐惧地低下头。
“……本座……让他……生……不……如……死!”
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骤降到了绝对零度。
黑色宫殿猛地一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光,撕裂空间,瞬间钻入那道尚未完全闭合的空间裂缝,逃也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速度,比来的时候快了何止十倍!简直是燃烧本源在跑路!
原地,只留下一个缓缓弥合的空间裂缝,还有下方歪脖子老树下,睡得依旧香甜、对这一切浑然不觉的林天。
噗~ 呼~~~
噗~ 呼~~~
鼾声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