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砰——!”
春意盎然的森林边缘,一片被特意清理出来的空地上,硝烟弥漫,刺鼻的火药味混杂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形成一种奇特的战场氛围。
十名火绳枪手刚刚完成了一轮略显杂乱但声势不小的齐射。
枪声的回音还在林间回荡,班长奥托粗犷而严厉的吼声就紧接着炸响:“清理火门!检查哑火!动作快!别像个娘们一样磨蹭!继续装填,准备下一轮射击!”
这十名民兵不敢怠慢,立刻按照操典,紧张却有序地开始重复那套繁琐的装填流程。
他们迅速将仍在阴燃的火绳从蛇形夹上取下,熟练地缠绕在手指上以防熄灭,然后开始清理火门可能残留的火药残渣,防止意外点燃。
奥托如同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每一名手下,嘴里如同连珠炮般吼出一个个标准化的口令,确保所有人的动作尽可能同步:
“竖枪!”
十支沉重的火绳枪被齐齐竖起,枪托顿在地上。
“取药筒!”
士兵们从腰间的皮质弹药包里摸出一个标准的小号牛角药筒。
“倒药筒!”
他们将药筒里的标准分量黑火药倒入枪口。
“开弹袋!装弹!”
他们撕开另一个小袋子,将里面包裹着亚麻布的铅弹丸塞入枪口。
“抽通条!”
十根通条被从枪管下抽出。
“压实!”
通条被用力捅入枪管,将火药和弹丸压实,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回通条!”
通条被插回原位。
“平枪!”
枪身放平。
“拿药壶!开火门!”
士兵拿起挂在身上的小药壶,向枪机上的药池倒入少许引火药,然后合上火门盖。
“检查火绳!”
最后再次确认火绳燃烧状况,调整长度,将其重新卡在蛇形夹上,等待下一次射击命令。
整个流程复杂而耗时,任何一步出错都可能导致哑火甚至炸膛。
奥托来回巡视,但凡看到有人动作迟疑、顺序错误或是操作不规范,他手中的细木棍就会毫不留情地抽在对方的皮甲或厚布裤子上,发出“啪”的脆响和一声闷哼。
“蠢货!引火药倒多了!你想把自己炸飞吗!”
“快!快!快!索伦蛮子会等你慢悠悠地捅棍子吗!”
“火绳!火绳快烧到手了!你想烫掉自己的皮吗!”
奥托·铁砧,这位曾经的奴隶,如今已是卡恩福德民兵第一火枪班的士官长,月薪高达一银币。
在领主卡尔颁布民兵征召令后,他是第一批报名参加训练的人。
他训练极其刻苦,对命令一丝不苟,很快就在同期中脱颖而出,得到了布伦丹的赏识和推荐。
他如此拼命,原因有二。
其一,是发自内心的、对领主卡尔·冯·施密特的无限感激和忠诚。
没有卡尔大人,他至今仍是泥地里刨食、随时可能被打死的奴隶,绝不可能拥有自由、尊严、爱情以及现在的一切。
其二,则是一个更甜蜜、也更沉重的责任——他的妻子,玛丽莎,怀孕了!
就在几周前,玛丽莎开始出现轻微的恶心和呕吐,一位有经验的女自由民为她检查后,欣喜地确认了她已怀有身孕!
这个消息让奥托欣喜若狂,也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动力。
为了妻子,为了自己即将降临人世的孩子,他必须更加努力地工作,更必须拼尽全力守护好卡恩福德这个给予他们新生的家园!
这里的一切,就是他奋斗的全部意义。
就在奥托带着手下紧张训练的同时,卡恩福德城堡通往山下的那条主要甬道上,一队约三十人的民兵正以相对整齐的步伐跑过。
他们依旧穿着自己日常的粗布棉衣,头上戴着各式各样的旧帽子,看起来和普通农夫没什么两样。
唯一能标识他们身份的,是每人都统一绑在左臂上的一条醒目的红色布带。
这是卡尔目前唯一能提供的“统一标识”。
就连里希特率领的职业城防军,目前也未能配备制式军装,只有少数军官才拥有锁子甲和头盔。
然而,尽管装备简陋,这些民兵在经过布伦丹和几位老兵近乎严酷的训练后,行进间的步伐、队列的整齐度以及精神面貌,已经隐隐有了几分正规军的架势,不再是当初那群散漫的乌合之众。
他们跑过的山路下方,景象已然大变。
山脚一侧,是大片精心照料、绿意盎然的农田。
黑麦苗已长到小腿高,在春风中泛起阵阵绿浪,间种的豌豆苗也长势喜人,深绿色的叶片厚实饱满。
十几个正在田里除草的农民直起腰,擦着汗,笑着向跑步经过的民兵队伍挥手致意。
这片充满生机的绿色,是卡恩福德生存下去的希望。
而山脚另一侧,原本的荒地和灌木丛已被彻底清理出来,变成了一片热火朝天的大型建筑工地。
老莫尔正精神矍铄地站在一处略高的土坡上,指挥着足足五十名新晋的自由民忙碌着。
就在几天前,卡尔一次性签发了五十份自由民身份证明,以奖励他们在春耕、采矿和城堡重建中的卓越贡献。
这些获得了自由身份的人,自然不能再挤在半地穴式的简陋窝棚里,而卡恩福德城内部空间有限,也无法容纳所有人。
于是,向山下拓展,建设一个新的、规划更合理的居住区,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边!地基线要拉直!对!沿着我插的木桩走!”
“夯土要结实!这是给你们自己盖房子,别偷懒!”
“木材!那边的木材赶紧运过来!”
莫尔的声音洪亮,充满干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