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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那盒带着体温的膏药,如同一个沉默的符咒,被程微意珍而重之地收在枕下。左肩的酸痛在药效和休整中逐渐缓解,但心底那片被搅动的湖,却再也无法恢复平静。选拔进入最后倒计时,终极综合评估迫在眉睫,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疲惫、期待与巨大不确定性的焦灼。

程微意将所有杂念强行压下,投入到最后也是最残酷的冲刺训练中。她知道,无论未来如何,她必须首先凭借自己的实力,在“利刃”的最终名单上,刻下“程微意”三个字。这是她所有“可能”的前提。

陆沉似乎也变得更加沉默,甚至比以往更加忙碌。他依旧出现在训练场,指令精准,要求严苛,但程微意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惯常的、掌控一切的冷峻之下,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他的目光偶尔会越过训练场,投向基地深处指挥楼的方向,眉心有细微的蹙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或抗拒着什么。

这天下午,原本安排的是一场高强度的城市反恐战术综合演练。所有预备队员已全副武装,在模拟城镇训练场外集结待命,气氛肃杀。陆沉站在队列前,正在进行最后的任务简报。

阳光炽烈,他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清晰冷硬,如同敲击在金属上。程微意站在队列中,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他今天穿着全套作战服,战术背心上挂满了装备,脸上涂着厚重的油彩,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那身装扮让他看起来更像一把出鞘的、沾满硝烟气息的利刃,与平日里穿着常服或作训服的冷峻教官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更直接、更危险的压迫感。

就在他即将下达出发命令的前一刻,一辆挂着基地司令部牌照的迷彩越野车,卷着尘土,以近乎失控的速度疾驰而来,一个急刹停在训练场边缘。

车门猛地打开,一名肩章显示着高级参谋身份的军官跳下车,脸色凝重,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的红色文件袋。他径直跑到陆沉面前,立正,敬礼,然后将文件袋双手递上,同时低声快速说着什么。

距离太远,程微意听不清内容,但她清晰地看到,在听完那名军官的话,并迅速拆开文件袋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后,陆沉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即使隔着油彩,她仿佛也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场骤然一变,从训练场上的绝对掌控者,瞬间切换成了某种更加凛冽、更加紧绷的状态。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扫过全场待命的队员,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被打断的不悦,有突然降临的沉重,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的……牵挂?

他的视线,似乎在她所在的方向,极其短暂地停顿了那么零点一秒。

然后,他转向旁边的副教官山魈,语速极快地下达了指令,声音通过耳麦传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山魈,接替指挥!演练按原计划进行,由你全权负责!”

“是!”山魈立刻立正领命,没有任何疑问。

陆沉不再多言,甚至没有对队员们做任何解释,只是对那名参谋军官点了点头,然后便迈开大步,朝着那辆越野车走去。他的步伐依旧沉稳有力,但程微意却敏锐地捕捉到,那步伐里带着一种不同于往常的、近乎匆忙的节奏。

发生了什么?紧急任务?什么样的任务,需要这样中断即将开始的重大演练,需要他这样级别的教官立刻离开?而且,看那参谋军官凝重的脸色和红色文件袋……

程微意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爬上脊背。

越野车引擎发出低吼,载着陆沉和那名参谋军官,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训练场外的尘土中。留下原地一片愕然的队员和面色凝重的山魈。

演练在一种怪异的气氛中继续进行。没有了陆沉那冰冷目光的注视,许多队员反而觉得有些不适应。程微意机械地执行着指令,配合着小组行动,大脑却一片混乱。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越野车消失的方向,左肩深处仿佛又隐隐作痛起来。

他去了哪里?危险吗?什么时候回来?

这些问题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让她在激烈的对抗中几次分神,差点出现失误。好在“犀牛”和林薇及时补位,才没酿成大错。

演练结束,返回基地的路上,气氛压抑。关于陆教官突然离开的猜测在队员间悄悄流传,但都不得要领。程微意沉默地走在队伍里,掌心因为紧握枪托而汗湿。

回到营区,她第一时间去了医疗中心做例行康复检查。在等待时,她听到两名值班的医护兵在配药室门口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西南边境那边出事了,好像是跨国犯罪集团武装越境,挟持了我们的人……”

“嘘!小声点!这事机密级别很高!难怪下午看到司令部那边车来车往,气氛不对。”

“好像要派‘利刃’的人过去?陆教官他们……”

“别瞎猜!做好自己的事!”

后面的话压得更低,听不清了。但“西南边境”、“跨国犯罪集团”、“挟持”、“利刃”这几个词,已经像惊雷一样在程微意耳边炸响!

西南边境!那是真正的一线,是时常发生摩擦和危险事件的敏感地带!跨国犯罪集团,意味着对方穷凶极恶,装备可能不亚于正规军!挟持人质,任务性质极度危险!而“利刃”……是处理这类高难度、高风险任务的尖刀!

陆沉的突然离开,红色文件袋,参谋军官凝重的脸色……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这个可能!

程微意感觉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了。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能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左肩的旧伤处传来一阵清晰的、尖锐的刺痛,比任何一次训练后的反应都要强烈。

他要去那里。去执行那样危险的任务。

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那不是训练场上的模拟危险,那是真正的枪林弹雨,是你死我活的较量!他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回不来?

这个念头让她几乎窒息。

她失魂落魄地做完检查,甚至不记得医生说了什么。回到宿舍,她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她甚至不能打电话询问,不能发信息关心,他们之间甚至连一个明确的、可以彼此牵挂的关系都没有。

她只是一个学员,一个他或许有些“特殊关照”,但终究要划清界限的学员。

这种认知,比听到他要去执行危险任务本身,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刺痛。

夜深了,基地一片寂静。程微意毫无睡意。她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今晚云层很厚,看不到星星。她想起那个雨夜守候时,陆沉指着星空告诉她天狼星和猎户座的情景。那时的他,语气平静,带着一种罕见的随意,仿佛只是两个偶然在夜色中相遇的人,分享着对浩瀚宇宙的一点认知。

而现在,他可能正奔赴一片真正的、充满杀机的黑暗。那片黑暗里,没有指认星辰的闲情逸致,只有生死一线的残酷搏杀。

她下意识地摸出枕下那盒膏药,冰凉的铁盒贴在滚烫的掌心。这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

一种强烈的冲动攫住了她。她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否安全,哪怕只是一点点确切的消息。她知道这违反纪律,也知道自己可能什么都做不了,但她无法就这样坐在这里,被动地等待一个未知的结果。

她拿起内部通讯器,手指悬在按键上,却迟迟无法落下。打给谁?哥哥?哥哥或许有渠道知道,但这样一来,就等于向家里彻底坦白了她的担忧和……感情。打给林薇?她不可能知道。直接联系陆沉?他的任务通讯必然是加密且受限的,她根本无法接通。

最终,她颓然地放下了通讯器。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恐慌,将她紧紧包裹。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和他之间的距离,不仅仅隔着纪律和身份,还隔着这些突如其来的、无法掌控的现实风险。他是“利刃”的刀锋,注定要指向最危险的方向。而她,如果选择走向他,就必须准备好承受这种随时可能降临的、刻骨铭心的担忧与恐惧。

这一夜,程微意睁着眼睛直到天亮。窗外的天空从漆黑变为深蓝,再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基地的号角照常响起,训练继续。但她的世界,却仿佛因为那个男人的突然离去,而陷入了一片动荡不安的灰色地带。

紧急调令如同命运的齿轮,将陆沉推向了境外的未知险境。而未安的星辰之下,程微意站在原地,第一次真切地尝到了那份属于军人、也属于军人背后之人的、沉重而无解的牵挂与煎熬。前路迷雾重重,而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颗为他悬起的心,再也无法轻易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