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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那番沉痛而坦诚的倾诉,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程微意心中那把名为“困惑”的锁。那些曾让她委屈、不甘、甚至愤怒的严苛与冰冷,此刻被重新放置在一个布满伤痕与责任的沉重基座上,显露出其原本残酷却必要的面目。

她不再仅仅将他视作一个冷酷无情的教官,更看到了一个背负着过往鲜血与泪水、在极致压力下试图为每一个队员撑起最坚固生存屏障的指挥官。那个失控的吻,在她心中也悄然变了意味,它不再仅仅是一个侵犯的符号,更是一个在重压与禁忌之下,情感堤坝偶然决堤的复杂产物,夹杂着恐惧、担忧、或许还有一丝她尚不敢确认的、被深深压抑的吸引。

这种认知的转变,并未让她感到轻松,反而让她肩头仿佛也承担了某种无形的重量。她更加沉默,训练时眼神却愈发锐利和专注,每一次发力,每一次战术选择,都带着一种超越以往的清醒与审慎。她不再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更是为了不辜负那份沉重的守护,不成为下一个“赵野”。

左肩的恢复进入最后阶段,除了绝对的力量冲击和持续性负重,大部分常规训练已无障碍。程微意开始有意识地加强左臂的适应性训练,在康复师和陆沉默许的范围内,一点点增加负荷,挑战极限。

这天凌晨,天光未亮,紧急集合的哨声便尖锐地划破了基地的宁静。所有预备队员全副武装,在训练场集结。陆沉站在队列前,晨雾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但声音却清晰如冰刃:

“接到模拟敌情,东南方向三十公里处‘黑风岭’区域,有敌方侦查小队活动迹象。你们的任务,在正午十二点前,完成对该区域的搜索、识别,并完成驱离或‘歼灭’。地形复杂,敌情不明,全程无补给。出发!”

没有更多指示,没有详细地图,只有大致方位和最终目标。这是“利刃”典型的临机处置能力考核。

队伍如同离弦之箭,没入尚未褪尽的夜色之中。“锋刃”小组在“犀牛”的带领下,根据有限的线索,迅速制定行进路线。程微意紧随队伍,左臂在奔跑中依旧能感觉到与右臂不同的发力感,但她已经学会如何更巧妙地运用核心和右臂来分担,动作流畅了许多。

黑风岭名副其实,山势陡峭,林木茂密,几乎没有成型的路径。小组依靠指北针和偶尔捕捉到的、可能是“敌军”留下的微弱痕迹,艰难前行。气氛高度紧张,每个人都如同绷紧的弓弦。

在穿越一片布满乱石和荆棘的谷地时,前方负责尖兵的队员突然打出“停止前进,有情况”的手势。所有人立刻就地隐蔽。

“犀牛”压低声音:“一点钟方向,灌木丛后,疑似狙击阵地。”

程微意眯起眼,顺着方向望去。清晨的林间光线昏暗,雾气氤氲,只能隐约看到那片灌木丛比周围更加茂密,地势也更高,确实是一个理想的狙击点。

“怎么办?绕过去还是强攻?”林薇低声问。

“绕行时间不够,强攻风险太大。”“犀牛”眉头紧锁。

程微意仔细观察着那片区域,大脑飞速运转。她回想起陆沉在战术课上讲过的关于利用环境反制狙击的要领,又结合这片谷地的具体地形……

“组长,”她轻声开口,指向侧翼一处被山洪冲出的、布满湿滑苔藓的陡坡,“那条冲沟,虽然难走,但植被更密,而且是从侧面接近那个狙击点的绝佳路径。我们可以派一个小组从正面佯动吸引注意力,另一小组从侧翼摸上去。”

“犀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条冲沟确实隐蔽,但坡度极陡,湿滑异常,极其耗费体力,对左臂有伤的程微意来说更是挑战。

“你的胳膊……” “犀牛”有些犹豫。

“没问题,我能行。”程微意语气坚定,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果决。她知道这是最优解,不能因为个人原因影响任务。

“犀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时间,一咬牙:“好!林薇,你带两人正面佯动,注意安全。Kestrel,你跟我从侧翼上!”

分工明确,行动迅速。程微意跟在“犀牛”身后,手脚并用地攀上那条湿滑的冲沟。苔藓让每一步都充满危险,左臂在支撑和保持平衡时,传来清晰的酸胀感,但她咬紧牙关,将陆沉那句“用脑子和意志弥补身体局限”牢记于心,更多地依靠腰腹力量和右臂,寻找着最稳固的着力点,动作虽不如“犀牛”迅猛,却异常稳定。

汗水浸透了她的作战服,呼吸因为持续发力而变得粗重。当她终于和“犀牛”悄无声息地摸到预定位置,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那个还在专注瞄准正前方、对侧翼毫无察觉的“敌军”狙击手时,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和释然涌上心头。

“行动!”

“犀牛”一声令下,程微意如同猎豹般从隐蔽处扑出,动作干净利落,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用训练匕首(模拟)抵住了其要害。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目标清除。”程微意压低声音汇报,微微喘息,左肩因为最后的爆发动作而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她脸上却带着完成任务后的明亮光彩。

“犀牛”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迅速发出信号。正面的林薇小组也停止了佯动。

解决了这个潜在的威胁,小组继续向目标区域推进。后续的搜索和识别过程依旧充满挑战,遭遇了几次小规模的伏击和干扰,但“锋刃”小组凭借良好的协同和程微意愈发沉稳精准的临场判断,都一一化解。

当正午的太阳升至头顶,小组成功抵达最终坐标点,完成了对所有“敌方”目标的识别与驱离任务。虽然过程艰辛,有人“负伤”,有人耗尽体力,但任务圆满完成。

所有队员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脸上却带着疲惫而满足的笑容。程微意靠着一棵树,慢慢活动着酸痛不堪的左臂,感受着肌肉深处传来的、代表着成长与突破的灼热感。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引擎声由远及近。一辆迷彩涂装的越野车穿过林地,停在了不远处。车门打开,陆沉高大的身影走了下来。

他依旧是那身笔挺的常服,与周围疲惫狼狈的队员们格格不入。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整个小组,最后,落在了程微意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复盘时的犀利剖析,也不是倾诉过往时的沉重,更不是醉酒后的迷乱。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审视、评估,以及一丝几不可察的……认可。

他的视线在她被汗水浸透、沾满泥土的作战服上停留,在她微微喘息却挺直的脊背上停留,最后,在她下意识活动着的左肩上,停留了最长的时间。

程微意感受到他的注视,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她没有回避,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感到紧张或委屈,只是平静地回望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你看,我可以做到。

陆沉看着她那双在疲惫中依旧闪烁着不屈光芒的眼睛,看着她明显比之前更加沉稳坚韧的气质,眼底深处那丝认可,似乎又加深了一分。他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幅度极小,小到几乎像是错觉。但程微意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赞许,不是表扬,更像是一种对等的、对她凭借自身意志与能力突破极限的无声致敬。

他没有走过来,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在对上她目光的那几秒钟里,完成了一次无声的交流。随后,他便移开视线,走向“犀牛”,开始听取任务简报。

程微意靠在树干上,望着他与“犀牛”交谈时冷峻专注的侧脸,心中一片宁静。左肩的酸痛依旧真实,身体的疲惫也如影随形,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却从心底深处蓬勃升起。

破晓之翼,需经历暗夜与风雨的磨砺,方能承载更沉重的天空。而她,似乎已经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稳稳地扇动了第一次翅膀。

他的注目,无声,却重逾千钧。那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对她破茧成蝶那一刻,最沉默也最郑重的见证。前路依旧漫长,考核远未结束,但程微意知道,有些界限,已被她用自己的汗水与意志,彻底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