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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内的时间,在疼痛、寂静与各自翻腾的心事中,被拉扯得无比漫长。陆沉留下的那支特效药剂像一柄双刃剑,一方面强行镇压了左臂骨裂处那噬骨的疼痛,让程微意(Kestrel)得以从几近晕厥的边缘挣扎回来;另一方面,那过于高效的镇静效果也带来一种漂浮般的虚脱感,让她的大脑无法像平时那样保持绝对清醒,许多被理智压抑的念头和画面,不受控制地浮沉。

他指尖冰凉的触感,他蹲在身前时投下的、带着硝烟与冷冽气息的阴影,他隐藏在油彩和冰冷语气之下、那双深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都如同鬼魅,在她半清醒半昏沉的意识里反复上演。比“迷宫”中的生死抉择更让她感到无措。那不再是纯粹的对抗,而是掺杂了某种她无法定义、也无法摆脱的引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几个世纪,洞穴外的天色依旧浓黑如墨,个人终端终于再次接收到指令:

【“夜魇”任务因不可抗力中止。所有人员,按当前隐蔽状态,等待接应。重复,等待接应。】

任务中止了。因为她的受伤?程微意说不清心中是松了口气,还是涌起一股更深的无力与自责。她终究还是成了拖累。

接应的车辆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然而至。整个过程如同经过精密计算的军事行动,无声,高效。程微意被张浩(回春)和齐恒(磐石)小心地搀扶着,坐进了其中一辆车。车厢内依旧没有光线,没有交流,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车身颠簸时,左臂传来的、被药物压制后依旧隐隐作痛的闷响。

她没有看到陆沉。从离开那个洞穴,到返回基地,他如同蒸发了一般,没有再出现。

回到“蜂巢”,程微意直接被送进了基地医疗中心。详细的检查确认了张浩的初步判断——左臂尺骨骨裂,肩胛骨严重挫伤,伴有肌肉撕裂和局部内出血。需要立刻进行手术固定,并至少需要数周的恢复期。

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感受着麻醉剂带来的意识剥离感,程微意最后看到的,是医疗舱顶那盏散发着无情白光的手术灯。那光芒,像极了陆沉审视她时的眼神,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手术很成功。当她从麻醉中苏醒,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间独立的监护病房里。左臂被打上了厚重的石膏,固定在前胸,动弹不得。身体像是被掏空后又勉强塞回了棉花,虚弱而无力。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窗外,天色已经大亮,但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只在边缘透出一线苍白。

“醒了?”一个略带沙哑的、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程微意侧过头,看到程北辰倚在门框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但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关切。他手里拎着一个果篮,与其说是探病,不如说更像是个道具。

“哥……”程微意想撑起身子,却牵动了伤处,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程北辰快步走过来,按住她的肩膀,眉头微蹙,“听说你差点把自己玩废在‘鬼见愁’?可以啊丫头,越来越有出息了。”

他的语气带着调侃,但程微意听出了其中的责备和后怕。

“意外。”她垂下眼睫,低声说道。

“意外?”程北辰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拿起一个苹果在手里抛接着,“我怎么听说,是某个不称职的教官,连基本的场地安全都没保障好?”

程微意的心猛地一紧。哥哥知道了?他在暗示什么?

“不关陆教官的事。”她立刻反驳,语气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是我自己判断失误。”

程北辰抛接苹果的动作顿住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程微意,那双与她相似的眼眸里锐光一闪:“哦?这么急着替他开脱?”

程微意脸颊微微发热,别开视线:“我说的是事实。”

程北辰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将苹果放回果篮,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丫头,哥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你给我记住,你现在躺在病床上,是因为任务,因为训练。别把一些不该有的情绪,带到这些事情里来。”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有些人,有些界限,碰不得。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节骨眼?”程微意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词。

程北辰却没有明说,只是含糊道:“‘惊蛰’没那么简单,背后的水很深。你安心养伤,其他的,少打听,也别瞎琢磨。”他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心避开了伤处),“爸那边我会帮你瞒着点,但你自己得争气,赶紧好起来。”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病房,留下程微意独自一人,对着满室的寂静和哥哥那番意有所指的话语,心乱如麻。

接下来的日子,是在枯燥的康复治疗和被迫的静止中度过的。每天,有专业的理疗师来帮她进行右臂和下肢的力量维持训练,以及伤处的复健。但更多的时间,她只能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训练口号声,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鹰,困在牢笼里,与那片她誓要征服的天空隔绝。

这种无力感几乎要将她逼疯。她疯狂地回忆着“迷宫”中的每一个细节,复盘着“鬼见愁”夜训的得失,试图从失败中汲取教训。她也无法控制地,一次次回想起陆沉——他冰冷的警告,他失控的瞬间,他在悬崖上的狙击,他在洞穴里递来的药剂……

那个男人的身影,如同烙印,越来越深刻地刻在她的脑海里。愤怒、不解、屈辱、还有那丝该死的、隐秘的悸动,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期间,齐恒带着“刃”小队的其他成员来看过她几次。他们带来了基地的最新消息(有限的),也带来了对她伤势的关切。王虎(雷公)依旧大大咧咧,拍着胸脯说等她归队;李梦琪(灵犀)偷偷塞给她一些最新的电子对抗资料让她解闷;陈默(幽影)依旧沉默,但放下了一盒他亲手保养的、程微意常用型号的手枪零件;张浩则细致地询问着她的康复情况,叮嘱各种注意事项。

队友的情谊温暖而实在,稍稍驱散了她心头的阴霾。但她能感觉到,他们看她的眼神里,除了关心,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是因为她与陆沉之间那愈发明显的不寻常气氛吗?

陆沉一直没有出现。

仿佛那夜在洞穴中的短暂交集,只是她因伤痛和药物而产生的幻觉。他重新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总教官,隔着遥远的距离,掌控着一切,也……忽略着她。

这种被刻意忽视的感觉,比直接的严苛更让她感到刺痛。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回应她哥哥的警告?还是在践行他那套“保持距离”的理论?

程微意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希望他来,还是不希望他来。

在住院的第七天,她的个人终端收到了一条加密信息,来源是基地内部系统,关于下一阶段“惊蛰”预备队员的初步体能评估标准更新。信息本身枯燥而公式化,但在信息的末尾,附注了一行小字,像是系统自动生成的补充说明:

【注:伤愈人员复训标准,参照附件《特殊状况下体能恢复指导纲要(修订版7.2)》。】

《特殊状况下体能恢复指导纲要(修订版7.2)》?

程微意心中一动。她记得之前的版本是7.1,是陆沉在一次重伤员康复案例后亲自修订的。7.2版本……是新的?

她立刻通过权限调取了这份纲要。内容极其专业、细致,对不同类型的训练伤愈后的恢复节奏、训练强度递增曲线、甚至心理调适都给出了近乎严苛的指导。而在关于上肢骨裂伤愈后的力量恢复章节,她注意到几个细微却关键的参数被调整了,恢复周期被略微拉长,但前期的基础稳固阶段要求更加夯实。

这修订……是针对她的伤势情况优化的吗?

是他吗?

程微意盯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参数,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他没有来看她,却用这种方式,悄无声息地介入她的康复进程。

这算什么?另一种形式的掌控?还是……一种他所能给出的、最隐晦的关怀?

她靠在床头,闭上眼,感受着左臂石膏传来的沉重感,和心底那片被名为“陆沉”的熔岩反复灼烧、又被他刻意降下的冰雪覆盖的土地。

冰与火的交织,让她疲惫,也让她……前所未有地清醒。

她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不能再被这些纷乱的情绪左右。

她必须尽快好起来。

必须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面对任何任务,任何挑战。

也强到……足以看清那座冰山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相,以及,她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程微意睁开眼,目光落在窗外那线苍白的天光上,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锐利。

蛰伏,是为了积蓄力量。

待机,是为了更精准的出击。

无论“惊蛰”背后藏着怎样的暗流,无论陆沉那座冰山之下是岩浆还是别的什么,她这把暂时归鞘的“刃”,都将在磨砺之后,以更锋利的姿态,再次出鞘。

而这一次,她将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

更是为了,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