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线。程微意早早醒来，盯着天花板数着时间——距离与陆沉约定的见面还有七小时三十八分钟。
这么早就醒了？韩梅迷迷糊糊地从上铺探出头，今天周六啊...
程微意蜷缩在被窝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枕边的子弹壳书签：我...有点事要出去。
韩梅立刻清醒了，一个翻身坐起来：是他要回来了？
程微意没有否认，只是将书签紧紧攥在手心。三天前收到的那条短信，她反复看了不下百遍，每个字都像是烙在了脑海里。
需要我打掩护吗？韩梅眨眨眼，查寝的话我帮你应付。
谢谢。程微意感激地笑笑，下午三点前我就回来。
起床后，程微意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挑选衣服。最终选定了一件简单的白色针织衫和牛仔裤——这是陆沉在信中说过的，他记忆中小姑娘的样子。
要不要化个淡妆？韩梅递过自己的化妆包。
程微意犹豫了一下，轻轻摇头：不用了，就这样吧。她想让陆沉看到的，是最真实的自己。
早餐食不知味，上课心不在焉。军事理论课上，教授讲的内容从左耳进右耳出。程微意的思绪早已飞向校外那个约定的地点——军区大院后山的老榕树。那是他们小时候常去的地方，陆沉在那里教她认过北斗七星，也在那里承诺会回来看她。
下课铃响，程微意第一个冲出教室。她需要回宿舍换衣服，然后赶在两点前离校。按照校规，学员周末可以外出，但必须着军装。她将便服藏在书包里，准备到校门口警卫室再换。
程微意同学。一个严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程微意转身，看到系主任和两名陌生军官站在走廊尽头。她的心猛地一沉——难道外出申请被驳回了？
跟我来办公室一趟。系主任的表情难以捉摸。
办公室里，两名军官出示了证件——军委纪律检查委员会的。程微意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书包带。纪委的人找她做什么？
程同学，放松点。年长些的军官和蔼地说，我们只是例行询问。听说你和陆沉中尉关系比较特殊？
程微意的心跳骤然加速，耳膜鼓动着血液奔流的声音。她和陆沉的事，怎么会惊动纪委？
陆教官是我的军训教官。她尽量保持声音平稳，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关系。
是吗？年轻军官推过来一个文件夹，那这些你怎么解释？
文件夹里是几张照片——军训时陆沉为她调整射击姿势，野外生存训练后他们并肩走回营地，甚至还有...程微意瞳孔骤缩，那是她在山洞外偷偷看陆沉睡颜的瞬间！谁拍的这些照片？
这只是正常训练互动。程微意强作镇定，如果有人认为不妥，我可以解释。
有人举报陆沉利用职权与你发展不正当关系。年长军官叹了口气，考虑到你们的家庭背景，这件事很敏感。
家庭背景？程微意突然明白了——这不仅是针对她和陆沉，更是冲着程家和陆家来的！是谁在背后操纵？
我和陆教官之间清清白白。程微意挺直腰背，如果这是关于军训表现，我的成绩可以证明一切。
年轻军官还想说什么，年长者抬手制止：程同学，我们只是初步核实。在调查期间，希望你不要离校，也不要与陆沉联系。这是纪律要求，明白吗？
程微意咬住下唇。不让她离校？那和陆沉的约定怎么办？他已经在前线等了那么久...
我明白了。她低声回答，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离开办公室，程微意几乎是跑回宿舍的。关上门，她立刻掏出手机，却想起陆沉的号码是临时的任务号，早就打不通了。她绝望地坐在床边，看着准备好的便装——难道就这样错过重逢？
怎么了？韩梅推门而入，看到程微意的表情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程微意简要说了纪委的调查，韩梅气得直跺脚：肯定是张毅那伙人搞的鬼！那些照片八成是他偷拍的！
现在说这些没用。程微意看了眼手表——一点四十分，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我得想办法出去。
韩梅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我有办法！
十分钟后，程微意穿着韩梅的军装，戴着她的学员证，大摇大摆地走向校门。两人身材相似，加上帽子压低，站岗的卫兵只是简单核对证件就放行了。
一出校门，程微意立刻飞奔到附近的公交站。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手心全是汗。她从未违抗过军令，但这一次...这一次她必须见到陆沉。
公交车走走停停，每一秒都像被拉长成一个世纪。程微意不断看表，两点四十，两点五十...当她终于跑到军区大院后山时，已经三点过十分了。
老榕树依然郁郁葱葱，树下却空无一人。程微意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她来晚了，陆沉已经走了吗？
迟到了十三分钟。
低沉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微意猛地转身。陆沉就站在几步之外，一身便装，比上次见面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但那双眼睛依然如鹰隼般锐利，此刻正含着笑意看着她。
陆...她的声音哽在喉咙里，突然不知该叫他什么。教官？太生疏。陆沉？太普通。沉哥哥？太肉麻...
小意。陆沉向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长高了。
简单的三个字，让程微意瞬间红了眼眶。八年了，他终于又这样叫她了。不再是程同学7号，而是独属于他的。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结结巴巴地问，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生怕他会突然消失。
昨晚。陆沉带着她走到树荫下，任务报告交完就来找你了。
树下的石头上放着一个军用饭盒，里面是程微意小时候最爱吃的桂花糕。陆沉拿起一块递给她：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程微意咬了一小口，甜香在舌尖绽放，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二岁那年，陆沉要去军校报到前，也给她带了同样的桂花糕。那时她赌气不肯说再见，却在他转身后哭成了泪人。
好吃吗？陆沉问，目光柔和得不像话。
程微意点点头，突然想起纪委的调查：陆沉，有人举报我们...
我知道了。陆沉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是冲着我父亲和你父亲来的。别担心，我能处理。
可是...
没有可是。陆沉轻轻擦去她嘴角的糕点屑，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承认我们之间有超出师生的关系。这对你的前途很重要。
程微意抓住他的手：那我们的约定呢？
依然有效。陆沉反握住她，只是需要更多耐心。他看了眼手表，我该走了，纪委四点要找我谈话。
程微意不舍地松开手：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等风波过去。陆沉站起身，犹豫了一下，突然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等我。
这个克制又珍重的吻，让程微意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她呆呆地看着陆沉大步离去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才如梦初醒般摸了摸额头——那里还残留着他唇上的温度。
回校的路上，程微意的嘴角一直上扬着。虽然纪委的调查像一片乌云，但见到陆沉的喜悦足以驱散所有阴霾。他回来了，他记得他们的约定，他甚至亲了她...虽然只是额头。
校门口，韩梅焦急地来回踱步。看到程微意，她立刻冲过来：你可算回来了！系里查人了，我说你去图书馆了，但他们要见你本人！
程微意心头一紧：谁要见我？
不知道，好像是上级部门的。韩梅帮她整理着装，快去吧，在系主任办公室。
办公室里，除了系主任外，还坐着上午那两名纪委军官，以及...程微意的心跳漏了一拍，父亲和哥哥怎么也来了？
程父穿着笔挺的军装，肩章上的将星闪闪发亮。看到女儿进来，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程北辰则站在父亲身后，冲妹妹使了个眼色。
程微意同学，年长军官开口，下午两点到三点半，你在哪里？
程微意的手心沁出汗水。他们知道她出去了？是在试探她有没有见陆沉？
报告，我在图书馆。她按照和韩梅商量好的回答。
年轻军官冷笑一声，推过来一张照片——正是她穿着韩梅军装走出校门的监控截图！
解释一下？
程微意的大脑飞速运转。撒谎被当场拆穿，现在只能...
是我让她出去的。程北辰突然开口，家里有急事，我让妹妹回家一趟。校规不允许便装外出，她才借了同学军装。
什么急事？年轻军官追问。
家事。程父沉声道，声音不怒自威，需要向纪委汇报吗？
年长军官立刻摆手：程将军言重了。我们只是核实学员违纪情况。
违纪我会处理。系主任适时插话，程微意同学一向表现优秀，这次初犯，记过处分如何？
程微意松了口气。记过虽然会影响评优，但不算严重。
关于与陆沉的关系...年轻军官还不死心。
陆沉是我老战友的儿子。程父打断他，他关照我女儿，再正常不过。如果这样也要调查，那军队里的人际关系岂不是要人人自危？
年长军官尴尬地咳嗽两声：程将军，我们也是接到实名举报...
张毅的举报吧？程北辰冷笑，一个叛国嫌疑人的指控，你们也当真？
两名军官脸色大变。显然，他们并不知道举报人的背景。
最终，在程父的施压下，调查不了了之。军官们承诺会重新评估举报信的可信度，然后匆匆告辞。
人一走，程父的表情立刻柔和下来：小意，没事了。
程微意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在发抖。父亲和哥哥的出现太及时了，简直像是...
你们早就知道今天的事？她突然反应过来。
程北辰点点头：陆沉通知我们的。那小子嗅觉很灵敏，一回来就发现不对劲。
陆沉...程微意心头一暖。原来他不仅赴了约，还暗中安排了这一切保护她。
爸...她犹豫了一下，你和陆叔叔...真的没事吗？
程父的表情复杂起来：有些旧事需要了结。不过，他揉了揉女儿的头发，不该牵连到你们年轻人。
离开办公室，程北辰拉住妹妹：陆沉让我转告你，这段时间不要联系他。等风波过去，他会想办法。
程微意点点头，心里既甜蜜又酸涩。他们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要被迫分离。
回到宿舍，韩梅迫不及待地追问详情。程微意简单说了经过，隐去了与陆沉见面的部分。
太好了！韩梅松了口气，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校园论坛又有人发帖了，说你和陆教官...
程微意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个新帖子：《深扒某军训女神与教官的地下情》。帖子内容比上次更加不堪，甚至附上了几张模糊的借位照片，看起来像是两人在亲密接触。
这不是真的！程微意气得手指发抖，这是合成的！
我知道。韩梅安抚道，但有些人就爱看这种八卦。你看发帖人，又是。
张毅已经被捕，显然有人接替了他的工作。程微意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她和陆沉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恶意中伤？
别理他们。韩梅关掉页面，清者自清。
程微意勉强点头，但心里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些谣言看似针对她和陆沉，实则是冲着两个军人世家去的。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晚饭时，食堂里的窃窃私语和异样目光比往常更多。程微意强迫自己抬头挺胸，不露怯意。她想起陆沉的话——军人的脊梁，宁折不弯。
程微意。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雪端着餐盘站在那儿：能坐这儿吗？
程微意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林雪向来独来独往，主动搭讪实属罕见。
帖子我看了。林雪开门见山，照片是合成的，技术很拙劣。
程微意惊讶地看着她：你懂这个？
我辅修计算机。林雪推了推眼镜，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查Ip。
程微意心头一暖。这个看似冷漠的女生，原来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事态发展。
谢谢，不过...她犹豫了。哥哥说过不要轻举妄动。
我明白。林雪了然地点点头，有需要随时找我。
回到宿舍，程微意发现书桌上多了一个信封。没有署名，只有熟悉的五角星标记。她迫不及待地拆开，里面是一张便签纸：
「风波终会过去，明月依旧照人。专注学业，等我联系。——S」
程微意将便签贴在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是的，风波终会过去。只要他们心中有彼此，再大的阻碍也能跨越。
窗外，秋夜的月光如水般澄澈。程微意想起小时候陆沉教她认的星座。那时的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的他们，都已在各自的战场上成长。但有些东西从未改变——比如北斗七星永远指向北方，比如她心中永远有他的位置。
带着这份坚定，程微意沉入梦乡。明天还有新的挑战等着她，但此刻，她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力量——因为知道有一个人，在远方与她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