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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限越野的终点,如同一个无声的炼狱入口。程微意(代号Kestrel)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剧烈抽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灼痛。脚踝处的剧痛在短暂的麻木后,如同苏醒的毒蛇,更加凶狠地噬咬她的神经,让她几乎晕厥。

陆沉那句“积分负五”如同冰冷的烙印,刻在她近乎混沌的意识里。她没有时间去愤怒或委屈,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迫使她将所有精力都用于对抗那席卷而来的黑暗与痛苦。

医疗官面无表情地过来,快速检查了她的生命体征,给她受伤的脚踝进行了紧急镇痛和加固处理,动作机械而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关怀。“能坚持就坚持,坚持不住就退出。”这是医疗官留下的唯一一句话,然后便转向下一个倒地的学员。

程微意蜷缩在地上,汗水与地面冰冷的金属接触,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她看到身边不断有学员被扶起,或勉强站立,或直接被送往医务室。她也看到,有五名落在最后的学员,被教官面无表情地摘下了代号牌,带着不甘与绝望,沉默地离开了训练场。

第一项训练,直接淘汰五人。百分之七十的淘汰率,绝非虚言。

“还能动吗?”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是“磐石”石磊(代号menhir),他同样浑身湿透,喘着粗气,但眼神依旧沉稳。

程微意咬着牙,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点了点头。她尝试站立,受伤的脚刚一受力,钻心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

石磊和刚刚赶过来的林雪(代号hawk)一左一右扶住了她。

“别硬撑,Kestrel。”林雪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和冷汗涔涔的额头,眉头紧锁。

“我……没事。”程微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借助两人的力量,勉强站稳。她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这里,在陆沉的注视下倒下。

训练并没有因为第一项结束而停止。短暂的(甚至算不上休息)调整后,新的命令接踵而至。

“全体都有!武装泅渡,五公里!最后三名,淘汰!”

冰冷的命令如同丧钟。训练场一侧的金属墙壁缓缓升起,露出后面一个巨大的、泛着幽蓝光芒的室内泳池。池水显然经过特殊处理,温度极低,水面上还漂浮着模拟海浪和障碍的装置。

学员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冲向装备区,领取沉重的模拟装备。

程微意看着那冰冷的池水,心脏沉了下去。水会极大地增加脚踝的负担,低温则会加速体力消耗和伤情恶化。这几乎是为她量身定做的难关。

“报告!”一个声音响起。是王海(代号Anchor,原编号15),他站得笔直,目光看向陆沉,“教官,Kestrel脚上有伤,是否……”

“在这里,没有伤病,只有实力。”陆沉冰冷地打断了他,目光甚至没有扫过程微意,“要么下水,要么退出。”

王海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被程微意用眼神制止了。她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求情在这里是软弱的表现,只会让情况更糟。

她深吸一口气,挣脱了林雪和石磊的搀扶,一瘸一拐地走向泳池边。每走一步,脚踝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冰冷的池水瞬间包裹全身,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剧烈的寒颤,差点呛水。沉重的装备拖拽着她向下沉。她奋力划动双臂,调整呼吸,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保持浮力和前进上。

脚踝在水中的每一次摆动都如同被无数细针穿刺,疼痛顺着神经蔓延至全身。低温迅速带走体温,四肢开始僵硬,动作变得笨拙而迟缓。她看着身边的学员一个个超过自己,内心涌起一股无力感。

难道……真的要止步于此了吗?

不!绝不!

她想起父亲那句“程家的女儿,不能丢人”,想起哥哥程北辰担忧却支持的眼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艰辛与坚持。她不能在这里认输!

她开始调整策略,不再追求速度,而是力求稳定和节省体力。她利用上肢力量主要推进,双腿尽量保持 minimal 的辅助摆动,减少对伤脚的消耗。她像一条沉默的鱼,在冰冷刺骨的水中,顽强地、一寸一寸地向前移动。

泳池仿佛没有尽头。体力在飞速流逝,寒意渗透骨髓,意识又开始模糊。她只能依靠本能和那股不肯屈服的意志力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感觉自己的手臂几乎抬不起来,身体快要冻僵时,她的手终于触摸到了冰冷的池壁。

五公里,到了。

她几乎是爬着上了岸,瘫在池边,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冷水,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嘴唇冻得紫绀。

教官冷漠地记录着成绩。她不是最后三名,但她的时间,排在倒数第七。

没有淘汰,但也没有任何值得庆幸的地方。积分,恐怕又被扣除了。

接下来的训练,如同永无止境的噩梦。极限体能循环(扛圆木、推卡车、泥潭格斗)、障碍穿越、精准射击……每一项都挑战着生理和心理的极限。程微意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逐渐摸索出的、适应伤脚的技巧,一次次险之又险地撑了过来。她的积分在负数的深渊里缓慢挣扎,每一次训练都游走在淘汰的边缘。

陆沉的身影如同鬼魅,无处不在。他很少说话,但他的目光就是最严厉的鞭策。程微意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关注远超他人,每一个失误,每一次迟缓,都逃不过他那双冰冷的眼睛。这种关注并非照顾,而是更加苛刻的审视。

晚餐时间只有短短二十分钟。食物是严格按照营养配比的高能量压缩食品,味道寡淡,仅能果腹。餐厅里气氛压抑,没有人交谈,只有餐具碰撞和咀嚼的声音。每个人都抓紧这宝贵的时间恢复体力,应对未知的夜晚训练。

果然,夜幕降临后,训练并未停止,反而进入了更加考验意志力的阶段——抗干扰睡眠剥夺训练。

学员们被带入一个巨大的、布满各种闪烁灯光和刺耳噪音的房间。他们需要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完成指定的记忆、计算和逻辑推理任务,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突然的警报声惊醒,进行紧急集合和战术演练。

程微意的脚伤让她在紧急集合时异常痛苦,每一次奔跑和立定都如同酷刑。大脑因极度疲惫和噪音干扰而变得迟钝,任务错误率居高不下。积分在一点点被蚕食。

在一次模拟敌后渗透的夜间战术演练中,她因为脚伤导致动作迟缓,未能及时跟上小队节奏,暴露了行踪,导致整个小组被判定任务失败。负责带队的助理教官毫不留情地扣除了她大量的积分。

“Kestrel,你的存在,正在拖累你的团队。”助理教官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那一刻,程微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无助。身体的疼痛,积分的负数,团队的质疑……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坚持留在这里,是不是一个错误?

演练结束,已是深夜。学员们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返回宿舍。程微意落在最后,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在经过一条相对僻静的通道时,她终于支撑不住,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脚踝处的疼痛如同烈火灼烧,疲惫感如同山岳压顶。她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无声地宣泄着几乎要崩溃的情绪。

黑暗中,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通道尽头。

陆沉站在那里,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看着那个蜷缩在墙角、显得无比脆弱又无比倔强的身影。月光(模拟)透过通道上方的通风口,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

他看到了她一路上是如何咬着牙,拖着伤腿,一次次挑战极限。他看到了她在泳池中冻得嘴唇发紫却不肯放弃的坚持。他也看到了她因拖累团队而露出的那一瞬间的茫然与自责。

这个女孩,比他想象中还要坚韧,也……更加执着。

他原本以为,带着如此严重的伤势,她会在第一天的极限训练中就主动退出,或者至少会开口求助。但她没有。她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沉默地承受,倔强地坚持。

这种近乎偏执的坚韧,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些被冰封已久的东西。

他想起多年前,自己也曾像她一样,在类似的绝境中,凭借着不肯服输的念头,一步步爬了出来。

良久,当通道那端的啜泣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时,陆沉才缓缓转身,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没有留下任何话语,也没有提供任何帮助。

但在程微意挣扎着重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宿舍时,她并不知道,在“蜂巢”基地的某个核心控制室内,陆沉调出了她的训练数据和医疗报告,对负责夜间巡逻的助理教官下达了一条看似寻常的指令:

“夜间巡逻,避开c7通道。另外,通知医务室,明天早上给Kestrel的脚伤进行深度理疗和评估。”

这微不足道的“便利”和额外的医疗关注,对于此刻在绝望中挣扎的程微意来说,或许毫无意义。但对于向来以绝对冷酷和公平着称的陆沉而言,这已经是一个破天荒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思的例外。

地狱般的淬火仍在继续,但在那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中,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当事人都未曾察觉的微光,似乎正悄然点亮。程微意用自己的鲜血、汗水和倔强,正在那坚不可摧的冰墙上,凿开一道细微的裂痕。而漫长的黑夜,还远未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