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九章 祭文，告于上天
旭日初升，万道金辉刺破云海，将巍峨的泰山渲染得如同鎏金铸就。
山巅，经过特殊加固和扩建的祭天坛场，在晨光中肃穆矗立。汉白玉的栏杆光洁如镜，中央的祭坛高耸，其上摆放着三牲五谷、玉璧玄酒等祭品，按照一种蕴含天地至理的阵势排列。坛场四周，矗立着代表四方星宿的巨型石柱，柱身雕刻着繁复而古老的符文，此刻正隐隐流动着微光。
吉时将至。
自山腰至山巅，早已被清场并布下重重守卫。精锐禁军甲胄鲜明，持戟而立，如同雕塑。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些沉默矗立在关键节点、眼眶中幽蓝光芒闪烁的战争傀儡，它们的存在，让这庄严肃穆的场合，平添了几分冰冷的、超越时代的力量感。
坛场下方，依照品级和地位，密密麻麻地站立着文武百官、宗室勋贵、州牧代表、世家家主以及各大宗门领袖。他们身着最隆重的礼服，神情肃然，鸦雀无声。无数道目光，或敬畏，或好奇，或复杂，或隐含敌意，都聚焦在那空无一人的祭坛顶端，以及通往祭坛的那条长长的、铺着红毯的台阶。
新帝身着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平天冠，立于百官最前方。他年轻的面庞在旒珠后看不清表情，但紧握的双手微微颤抖，显露出内心的激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今日，他将以天子之身，见证（或者说，被动接受）一场由臣子主持的封禅，这在他接受的教育和认知中，是难以想象的。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将所有的希望与不安，都寄托于那位深不可测的国师身上。
嵩山剑派掌门岳松涛站在宗门代表区域，他依旧是一身青袍，负手而立，眼神锐利如剑，试图从那祭坛和周围的布置中，看出些门道。他能感觉到，这坛场周围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场，与传统的风水阵法截然不同，更简洁，更高效，也更……霸道。这让他对那位即将登坛的国师，忌惮更深。
天机阁行者墨尘，依旧是一身朴素的麻衣，站在一个相对偏僻却能总览全局的位置。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只有他知道，这场大典，远非简单的世俗仪式，而是可能引动此界本源气运的关键节点。
山风猎猎，吹动旌旗与众人的衣袂，却吹不散那弥漫在天地间的凝重气氛。
“吉时已到——！”
礼官拖长了声音，高声唱喏。
声音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打破了山巅的寂静。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就在这时，一道玄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那长长的台阶之下。
正是赵虎。
他今日并未穿着繁复的国师朝服，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款式简洁，唯有衣襟和袖口处以暗金丝线绣着代表秩序与力量的玄奥纹路。黑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面容平静，眼神深邃如古井寒潭。他没有散发出任何迫人的气势，但当他出现的那一刻，仿佛整个泰山之巅的光线、声音、乃至流动的空气，都以他为中心，微微凝滞了一瞬。
他一步步踏上台阶，步伐沉稳，不快不慢，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某种韵律之上，与脚下泰山的地脉，与天空中流转的元气隐隐共鸣。
“力量，无需喧嚣。”
“存在本身，便是最强的宣言。”
“今日，我不代天子祭天……”
“我以我道，告于上天！”
“以此界守护者之名……”
“为此方生灵……”
“争一个未来！”
他心中默念，眼神愈发坚定澄澈。体内早已稳固的真元境九层巅峰修为，在这庄严肃穆的氛围和自身信念的催动下，自行缓缓流转，愈发精纯。
台阶两旁的官员与各方代表，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随着赵虎一步步登高，他们感受到的不是帝王的威严，而是一种更加浩瀚、更加本质的压迫感，仿佛在仰望一座沉默的山岳，在凝视一片无垠的星空。
新帝仰头看着那道玄色背影，心情复杂难言。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那源自皇位的气运，正在微微震颤，仿佛臣子见到了君王，仿佛溪流即将汇入大海。
岳松涛瞳孔微缩，他身为剑道宗师，灵觉敏锐，此刻清晰地感知到，赵虎周身与天地灵气的交融程度，达到了一个他无法理解的境界，仿佛他本身就是这天地的一部分！这绝非真元境该有的表现！
墨尘脸上的笑意加深，低声自语：“果然……气运所钟，已开始反哺其身。此子，当真乃应运而生之人。”
赵虎对下方的种种反应恍若未觉，他的心神，已与这泰山，与这方天地，紧密相连。他能“听”到地脉深处沉稳的搏动，能“看”到空气中灵气如溪流般欢快地流淌，更能感受到，从那坛场下方万千生灵身上，升腾而起的那股庞大、杂乱却充满生机的人道气运，正如百川归海般，向着祭坛，向着他，汇聚而来。
终于，他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立于祭坛之巅。
刹那间，风似乎停了，云似乎定了。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边。他俯瞰下方，芸芸众生，尽收眼底。
他没有立刻开始仪式，而是缓缓闭上双眼，调整着自身的状态，也在引导、梳理着那汇聚而来的庞杂气运。
片刻之后，他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蕴，如同蕴藏着日月星辰。
他并未拿起早已备好的、由礼部大儒精心撰写的华丽祭文，而是深吸一口气，面向东方初升的朝阳，面向那冥冥中的天道，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与感染力，清晰地传入了山巅每一个人的耳中，甚至仿佛回荡在整座泰山之间，与风声、林涛声融为一体。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
起首八字，古朴苍劲，定下了基调。
“今日，赵虎于此，非为一人之荣辱，非为一姓之兴衰。”
他开门见山，直接打破了传统祭文歌功颂德的套路，让下方许多老臣脸色微变，却不敢出声。
“乃为这方水土，乃为亿万生灵，乃为……文明存续之道，告于上天！”
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与真诚：
“天道无常，众生有情。弱肉强食，或为寰宇常理，然，秩序所在，方显生命之贵！共生之道，方是文明之光！自强不息，方能于万界争锋中，屹立不倒！”
“此三理，非是祈求，乃是我等……立世之基，前行之向！”
“轰——！”
当他吐出“秩序、共生、自强”这六个字时，整个泰山之巅的天地元气，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波动起来！那四根星宿石柱上的符文骤然亮起，引动四方灵气，形成一个无形的漩涡，环绕着祭坛，环绕着赵虎！
天空之中，风云变色！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从何处汇聚来缕缕祥云，霞光万道，瑞彩千条！更有隐隐的雷声，自九霄之上传来，仿佛在回应着他的话语！
“异象！天地异象！”下方人群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失声惊呼。
新帝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入掌心，眼中充满了震撼。他虽知赵虎不凡，却也没想到，仅仅是一篇祭文，便能引动如此惊人的天地反应！
岳松涛脸色彻底变了，他感受到那天地元气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与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理”，这绝非人力所能及！难道这赵虎，当真能沟通上天？！
墨尘抚掌轻叹：“妙哉！以自身理念为引，勾动天地正气，汇聚人道愿力！此等祭文，方是真正的‘告天’！”
赵虎对周围的异象恍若未觉，他的声音愈发宏大，如同黄钟大吕，震荡着所有人的心神：
“吾知前路艰险，星空之外，强敌环伺，浩劫将临！”
他直接点破了那潜在的危机，让不知情者骇然变色，让知情者心神紧绷。
“然，吾辈修士，何惜一战？！吾辈凡人，何惧牺牲？！”
“但使秩序之火不灭，共生之念长存，自强之志不息！”
“纵使身化飞灰，亦要在这无垠星海之中……”
“为我人族，为我此界万千种族……”
“杀出一条血路，争得一席之地！”
“此志……”
“天地为鉴，日月共证！”
“咔嚓——！”
一道清晰的惊雷，骤然炸响在泰山之巅！那不是毁灭之雷，而是带着煌煌天威，仿佛天道认可的雷鸣！
祭坛周围，那无形的气运漩涡旋转得更加剧烈，隐隐发出龙吟般的声音！天空中的祥云汇聚成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道道金光垂落，将整个祭坛和赵虎的身影笼罩其中！
磅礴的人道气运、精纯的天地元气，以及那冥冥中降下的、代表着某种认可的神秘力量，三者交织，如同洪流般涌入赵虎体内！
他的身躯微微震颤，玄色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体内原本就已达巅峰的真元，在这股浩瀚力量的灌注下，开始剧烈地沸腾、压缩、质变！丹田神海之中，那浓郁的真元雾气，正在向着一种更凝聚、更强大的形态转化——真元化罡的进程，被这天地人三才之力，强行推动！
“来了……”
“以此界之名，纳天地之气，承众生之愿！”
“铸我……”
“无上道基！”
赵虎心中一片清明，全力运转功法，引导着这磅礴的力量，冲击着那冥冥中的瓶颈！
祭文已毕，但真正的仪式，才刚刚开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那沐浴在金光中的玄色身影，仿佛在见证一尊神只的诞生！
而星空深处，那几道一直冷漠窥视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嗯？！这股波动……”
“不仅仅是气运汇聚……这是在……沟通世界意识？”
“这个蝼蚁……他想做什么？！”
“阻止他！不能让他成功！”
一道充满毁灭与混乱气息的暗红色意念，骤然变得狂暴起来，试图跨越无尽虚空，干扰那正在进行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