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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法政司书房内的空气却比窗外更加粘稠、沉重。顾临风带来的那份名录,不再仅仅是几张纸,它像一块浸透了鲜血与冤屈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陆清然的心头,也压在了这间灯火通明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三十七人……”陆清然重复着这个数字,声音低沉,仿佛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她纤细的指尖划过名录上那些冰冷的名字——苏婉清、魏侧妃、可怜的巡抚夫人……以及更多她未曾听闻、只在卷宗角落里留下一行“病故”记录的陌生女子。

这还仅仅是顾临风根据现有卷宗,在短短数日内统计出的、记录相对“清晰”的数目。那些因记录缺失、含煳,或因地处偏远而根本未曾详细记录的“意外”呢?那些被伪装成“自尽”、“失踪”,连一个正式名分都未曾留下的呢?

这个数字,恐怕远不止三十七。

“这意味着,”陆清然抬起眼,看向顾临风,烛光在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跳跃,映出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可能已有数十,甚至……上百人,像林月娘一样,在流放这条看似注定的绝路上,被悄无声息地选中,被替换,被杀害。”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正是这种剥离了情绪的平静,反而更深刻地透露出事实本身的残酷。

“她们不是病死的,不是意外死的。”陆清然站起身,走到那块虚拟的白板前,虽然上面空无一物,但她仿佛能看到上面纵横交错的线索与一个个被标记出的受害者,“她们是被‘筛选’出来的。因为容貌,因为体态,因为与某个需要‘消失’的目标有几分相似,她们的生命就被贴上了价签,成为了‘蛛网’货架上的一件‘商品’。”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桌上那枚蜘蛛耳坠,那点诡异的“赤焰砂”残留如同黑暗的眼睛。

“一个周旺祖,需要摆脱发妻,他们就能精准地提供一个‘林月娘’。那么,这数十上百个受害者背后,又对应着多少个‘周旺祖’?对应着多少桩被掩盖的阴谋、多少笔肮脏的交易?”陆清然的语气带着一种抽丝剥茧的冷静,“敛财,只是他们最表层的目的。替达官显贵处理掉碍眼的身边人,替某些势力清除潜在的知情者或敌人,甚至……通过这种身份的置换,将一些人‘洗白’,安插到需要的位置……这个组织的野心和能力,远超我们最初的想象!”

顾临风听着她的分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起,瞬间遍布四肢百骸。他之前只是愤怒于这个组织的残忍,此刻才更深刻地意识到其可怕之处。这不仅仅是一个杀人越货的犯罪团伙,这是一个在王朝的阴影里,利用权力和制度的缝隙,编织自己规则,甚至可能影响着朝局走向的庞然大物!

“十年……甚至更久……”顾临风的声音有些发干,“他们像一群隐藏在黑暗中的蜘蛛,悄无声息地织网,捕猎,而我们……我们直到今天,因为一桩看似普通的‘杀妻’桉,才偶然触碰到了这张巨网的边缘。”

无力感,如同潮水般涌来。面对这样一个扎根深厚、结构严密、手段狠辣的对手,他们真的能将其连根拔起吗?

“正因为他们庞大,因为他们自信已经隐藏得足够深,所以才会留下痕迹。”陆清然的声音打破了沉重的寂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林月娘的金牙是痕迹,苍梧驿的字条和耳坠是痕迹,这份名录上数十个可疑的‘病故’记录,更是他们无法抹去的、累累罪行的痕迹!”

她走到书案前,拿起那份名录,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名字:“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被这庞大的数字吓倒,而是要把这些冰冷的名字,重新变成指向他们的利箭!”

她的指尖停在了“苏婉清”(肱骨旧伤)和“魏侧妃”(门齿金线)的名字上。

“顾兄,立刻加派人手,秘密前往这些卷宗中记录的事发地点。不需要大张旗鼓,暗中查访,寻找当地的老人、曾经的驿卒、甚至是当年的仵作(如果还有活着的),核实这些‘病故’的细节,尤其是尸体的处理情况,以及当时是否有可疑人员出现。”陆清然快速下达指令,思路清晰,“同时,将‘赤焰砂’和特殊香料的样本,分发给绝对可靠的人,扩大排查范围,不仅仅是京城,要覆盖所有重要的水陆码头、商贸节点!”

她的目光最终落回了林月娘的名字上,眼神复杂而冰冷。

“至于林月娘……她不仅是受害者,更是我们目前掌握信息最全的突破口。她身上的宫灯刺青,‘御’字,她父亲林仲景与兰台殿的关联……这一切,都指向皇宫深处。”陆清然的声音低沉下去,“‘蛛网’的核心,他们真正惧怕被揭露的秘密,或许就藏在里面。”

顾临风重重地点了点头,陆清然的冷静与决断像一剂强心针,驱散了他心头的些许阴霾。他知道,前路必然布满荆棘,甚至可能是万丈深渊,但此刻,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我这就去安排!”顾临风转身欲走。

“等等,”陆清然叫住他,从袖中取出那枚玄色玉佩,紧紧握了一下,仿佛从中汲取力量,然后递过一张她刚刚写好的纸条,上面列着几种极其罕见、可用于稳固骨折的药材名称,“暗中查一下,太医院近十五年,这些药材的进出记录,尤其是流向宫外,或者记录含煳的部分。”

顾临风接过纸条,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郑重点头:“好!”

书房内再次剩下陆清然一人。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秋的寒风猛地灌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曳,也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

数十,甚至上百的受害者……

庞大而隐秘的组织……

关联到父亲冤屈的兰台殿……

还有远在西北、生死未卜的萧烬……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压力,都汇聚于此。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那黑暗仿佛有了重量,要将一切都吞噬。

但她的背嵴依旧挺得笔直。

既然黑暗如此庞大,那她便要做那唯一的光,哪怕微弱,也要刺破这重重迷雾,照出所有隐藏在阴影下的罪孽!

(第二百八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