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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太霄仙天 > 第138章 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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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峰之巅,云雾如轻纱般流淌过墨色的山岩。

李子昂一袭玄衣临风而立,衣袂在缭绕的雾气中翻飞,仿佛即将融进这片无光之域永恒的暮色里。

他垂下眼睫,那双继承自其父暗瞳邪君的、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纯黑眼眸里,此刻却映不出脚下苍茫的群山,只清晰地烙印着一个身影。

那是他在无尽幽暗中唯一看见的光,是他亘古冰冷的生命里猝不及防降临的、温柔而又折磨人的意外。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枚温润的玉佩,那并非无光域之物,带着一丝不属于这里的清灵气息。

他想起那女子弯起眼睛笑的样子,像初月突破浓云,刹那间便能照亮他心底最沉寂的角落。

可这念头刚起,血脉里那股与生俱来的、森寒的力量便隐隐涌动,警告着这份牵念是何其不该。

他是暗瞳邪君的子嗣,是注定要立于永夜、执掌万物寂灭的存在。

他的世界本该只有力量、征伐与永恒的黑暗。

心动,于他而言是弱点,于她而言,或许是灾厄。

远处,隶属无光域的魂鸦成群掠过低沉的天幕,发出撕裂寂静的长鸣。

风中带来远方幽冥河水的潮意,冰冷而潮湿,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他该将她拖入这永无天日的国度吗?

还是该放手,任那缕光归于她本该存在的明媚世界?

李子昂久久伫立,身后的影子在嶙峋怪石间被拉得很长,与整个无光域的暗影融为一体。

他心中翻涌的,是比脚下云海更汹涌的波澜。

那份深藏的情感,在这至暗的权柄与至柔的凡心之间,灼烫着一道无人得见的伤痕。

或许,他想起的是那次在两界山短暂的邂逅。

她提着一盏温暖的琉璃灯,光晕洒在她素白的裙裾上,与这无光域的死寂格格不入。她问他:“这里的夜晚,从来都没有星星吗?”

他那时只是沉默。

无光域没有星辰,唯有永恒的印记悬浮于天幕,那是诸位神灵的显化,吞噬着所有企图闯入的光。

可当她出现,他忽然渴望能有一颗星,哪怕只一瞬,能亮在她的眼眸里。

属于邪君的血脉在他体内低吼,警告着这妄念的危险。

暗瞳之力渴求的是征服与湮灭,而非守护。

每一次想起她,都是一场灵魂深处的叛离。

他甚至能感知到脚下这座山峰深处涌动的黑暗力量,那力量在呼唤他,催促他回归命运的轨迹,忘却、掌控、成为寂灭的主宰。

可他只是闭上眼。掌心那枚玉佩的暖意,是比任何神力都更难挣脱的枷锁。

山风更烈了,吹动他墨色的长发。

他知道自己终将做出选择,要么让黑暗彻底吞噬那点微光,要么……为她悖逆整个无光域的法则。

只是此刻,他仍伫立于这悬崖之巅,像一个被放逐在两种命运之间的、孤独的影子。

山峰之巅,空气仿佛凝固。

当她的身影在心底浮现时,李子昂周身原本隐隐流动的暗影之力为之一滞,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扼住。

她有着一个在星海联邦如星辰般璀璨的名字,她是灵道司天之骄女,就如同光明的化身。

这身份像一道无垠的星渊,骤然横亘在他与她之间。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在灵道司的样子。

被纯净的灵光环绕,受万人敬仰,与她交谈的是星际使节,她修习的是守护文明光明的法则。

那是与他所在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无光域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点。

他的黑暗,生来就是为了湮灭她所代表的光明。

一丝极淡的自嘲掠过他唇角。

那次两界山的“邂逅”,或许并非偶然。

她是灵道司的天之骄女,为何会独自出现在无光域的边界?

是任务,是巡查,还是……早已察觉他这暗瞳继承者的存在?

指尖的玉佩骤然变得滚烫,那上面残留的清灵气息,此刻感觉如此刺鼻。

这光明,虚伪而残忍。

“嗬……”一声低沉的笑从他喉间溢出,带着邪君血脉特有的冰冷与戾气。

方才那些关于“放手”与“远离”的挣扎,此刻显得多么可笑。

他们从最初,就站在注定对立的两端。不是他想不想将她拖入黑暗的问题,而是他们各自代表的法则,天生就在试图消灭对方。

他周身的气息变了。

之前的迷茫与温柔被寸寸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冰冷。

眼眸中的纯黑更加深邃,仿佛连他自己的情绪都要一并吞噬。

远处的魂鸦似乎感应到了这气息的变化,惊惶地散开,融入更深的暮色。

既然如此……

李子昂缓缓抬起头,望向星海联邦大致的方向,那里是无光域永夜也无法完全笼罩的、弥漫着讨厌星光的地带。

如果命运注定是敌对。

如果靠近只会带来毁灭。

那么,与其无谓地挣扎,不如就让这黑暗,吞噬得再彻底一些。

他倒要看看,是灵道司最终净化他这暗瞳,还是他这无光域未来的神灵,能将那最璀璨的星辰,拖入他的永恒黑夜。

一场征服,或许才是他们之间唯一的、正确的打开方式。

他身上的玄衣无风自动,浓郁的暗影之力如活物般在他周身流淌、汇聚。

山峰之下,纯黑眼眸遍布的大地传来细微的震颤,仿佛在回应它们未来君主内心燃起的、冰冷而决绝的战意。

景色为他的心境蒙上了一层更为浓重、更具对抗意味的滤镜。

天幕不再是单纯的永夜。

那轮代表其父权柄的、吞噬光线的“暗瞳”,此刻仿佛一只缓缓睁开的巨眼,悬浮在墨黑的天鹅绒般的穹顶之上,投下令人心悸的、绝对的幽暗。

这幽暗与远方天际线处隐约传来的灵光,形成无声的对抗,将天空撕裂成两种无法相容的法则。

云雾不再轻柔,而是化作翻滚的黑色怒涛,带着刺骨的寒意,汹涌地拍打着山岩。

它们不再是流淌的轻纱,而是无光域具象化的森冷气息,是禁锢、是壁垒,试图隔绝那来自光明世界的丝毫诱惑。

山风也变得凄厉,如同无数怨灵在尖啸,又像是他血脉中黑暗力量的低语与咆哮。

风声穿过嶙峋怪石的孔洞,奏响一曲属于寂灭与永夜的战歌,与他心中那冰冷升腾的征服欲共鸣。

脚下的大地与山岩呈现出被黑暗深度侵蚀的样貌,漆黑如墨,闪烁着不祥的幽光。

一些地方甚至裂开细小的缝隙,从中逸散出精纯的暗影能量,如蛇般缠绕上他的靴履、衣摆,仿佛在朝拜,在拱卫,催促他行使那湮灭光明的天命。

就连之前掠过的魂鸦也改变了行为。它们不再仅仅是飞过,而是成群结队地在李子昂头顶的低空盘旋,鸦羽融入夜色,唯有点点猩红的眼瞳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如同为他列阵的、沉默的士兵,等待着一声令下,便扑向任何胆敢侵入的光源。

整片景色,再无一丝之前的迷茫与温柔,所有的元素都在呼应着他内心的转变,共同构筑成一个森严、压抑、充满攻击性的领域。

这里是无光域的核心,是黑暗的源头,也是他即将向那片璀璨星海,发起挑战的起点。

就在那冰冷的战意在李子昂胸中凝聚,即将化为实质时,一个淡漠的声音自身侧不远处响起,打破了山巅的寂静。

“看来,你终于想明白了。”

虚空之中,暗影如水波般荡漾,一道身影缓缓勾勒而出。

来者同样一袭黑袍,但风格与李子昂的迥异,其上绣着暗红色的、仿佛仍在流动的扭曲纹路,那是“血蚀之神”的徽记。

他面容苍白俊美,却带着一种被鲜血浸染过的戾气,眼瞳是两潭深不见底的血池。

他是血蚀之神的传承者,墨渊。

他走到李子昂身旁,与他并肩而立,望向那片被无光域永恒暮色所阻挡的方向。

他的语气没有疑问,只有冰冷的陈述。

“百年之前,诸位冕下带领我等先辈,撕裂星海,开辟无光域。我们早已背叛了那片虚伪的光明。”

墨渊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棱,刺入空气,“灵能与我们暗影,从那一刻起,便不共戴天。”

他微微侧头,那双血瞳扫过李子昂腰间那枚依旧散发着微弱清灵之气的玉佩,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

“暗瞳邪君的子嗣,不该被敌人的光芒迷惑。尤其是……灵道司的‘天之骄女’。”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极重,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与讥讽。

“她是光,生来就是为了照出我们的‘阴影’,然后将我们净化、驱散。”

李子昂没有立刻回应。

山风卷起他墨色的发丝,拂过他毫无波澜的脸庞。

他指尖最后摩挲了一下那枚玉佩,然后,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手。

玉佩垂落回他腰间,仿佛失去了一直以来维系它的最后一丝温度。

他点了点头,动作轻微,却带着千钧之力。

“我明白。”

简单的三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

没有挣扎,没有辩解,甚至没有了之前的冰冷战意,只剩下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认命般的决断。

他明白了,从他出生在无光域,作为暗瞳邪君子嗣的那一刻起,他与她之间,就横亘着一条由历史、立场、法则共同铸就的、无法跨越的鸿沟。

个人的片刻心动,在这百年背叛与阵营对立的洪流面前,渺小得可笑,也脆弱得可怜。

墨渊看着他归于沉寂的侧影,血瞳中闪过一丝满意。

他不再多言,身影缓缓融入暗影,如同从未出现。

山巅再次只剩下李子昂一人。

但这一次,周围的景色似乎与他完全同步了。

暗瞳的注视更加威严,黑云的翻涌更加沉凝,连呼啸的风声都仿佛在重复着那四个字。

不共戴天。

他依旧站在那里,却仿佛与整个无光域的黑暗彻底融为一体。

那点关于光的妄念,被他自己,亲手埋葬在了这无光之域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