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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绵绵,已持续了三日。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笼罩着整个陆家村。

村路泥泞不堪,屋檐下水珠串成线,滴滴答答地敲打着青石板,像是在计数着时光的流逝。

从柳林坝回来已整整七十二个小时,陆远表面上一切如常。他依旧黎明即起,踏着露水下地干活;依旧在午后前往大队部处理公务;甚至在晚饭后,还陪着父亲陆建国坐在堂屋里,就着昏黄的煤油灯,一起编织竹篾箩筐。

然而,在这平静的表象下,他的内心却波涛汹涌。

每当夜深人静,赵素芬老人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就会浮现在他眼前,那句含混不清却又石破天惊的“病的换好的”如同魔咒,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搅得他心神不宁。

“爹,这篾条劈得够细了吗?”陆远手持篾刀,专注地削着手中的竹片。

陆建国接过儿子递来的竹篾,在粗糙的指间摩挲着,满意地点点头:“嗯,手艺有长进。记得篾头要再修圆些,不然容易划伤手。”

油灯的光晕在父子俩脸上跳跃,墙上投下他们忙碌的身影。这样温馨的场景,却让陆远心头一阵刺痛。如果真相如他所猜测的那样,眼前这个教他编筐、待他如亲生骨肉的男人,是否知道身边这个叫他二十多年“爹”的儿子,其实与他并无血缘关系?

这个念头像一根无形的刺,深深扎进陆远的心窝。

他知道,仅凭赵素芬那几句含糊的呓语,远不足以揭开尘封二十五年的真相。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或者,一个能让陆德贵和王氏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的契机。

而这个机会,竟在一个秋雨绵绵的午后不期而至。

雨水敲打着院里的柿子树叶片,发出沙沙的声响。沉甸甸的柿子已在枝头泛黄,在雨水的洗涤下更显鲜亮,像是挂了一树的小灯笼。陆远正在屋里整理这些日子从空间中收获的草药,将它们分门别类,仔细晾晒。

就在这时,隔壁陆德贵家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

起初只是低沉的嗡嗡声,随着雨势稍歇,那声音逐渐清晰起来。陆远放下手中的草药,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都怪你!当初要不是你鬼迷心窍……现在好了,建军在公社让人欺负,连个屁都不敢放!要是……要是当初没换,现在说不定……”

这是王氏的声音,带着哭腔,音调不时拔高,充满了绝望和怨恨。

“你给老子闭嘴!”陆德贵低沉的怒吼打断了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恐慌,“嚎什么丧!生怕别人听不见是不是?”

紧接着是瓷器摔碎的刺耳声音,以及王氏更加压抑的呜咽。

陆远的心猛地一跳。虽然话语断断续续,但那个“换”字,像一道闪电划破了他心中的迷雾。他们果然在心虚!而且似乎最近遇到了什么麻烦,让这种心虚和恐慌达到了顶点。

陆远轻轻走到窗前,透过窗纸的破洞向外望去。雨幕中,陆德贵家的院落显得格外破败,泥水从屋檐上倾泻而下,在院子里冲出条条沟壑。那扇漆皮剥落的木门虚掩着,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就是现在!陆远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如鹰。走到书桌前,他从笔记本上撕下一角空白纸,取出那支父亲送给他的钢笔,在纸上郑重写下三个字——“赵素芬”。字迹工整,墨迹浓黑,每一笔都像是刻在他的心上。

他将纸条对折,紧紧握在手心,然后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出,甚至没有打伞,任由冰凉的秋雨打湿了他的肩头。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却让他的内心更加清明坚定。

几步跨过两家之间泥泞的空地,他直接推开了陆德贵家那扇虚掩的木门。

“吱呀”一声,门轴转动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刺耳。

院子里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堂屋里,陆德贵正烦躁地背着手踱步,脚下是摔碎的粗瓷碗碎片,褐色的茶水和茶叶渣溅得到处都是。王氏则瘫坐在一张矮凳上,用袖子抹着眼泪,头发散乱,眼角通红,显得狼狈不堪。看到如同煞神般突然出现的陆远,两人都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慌。

“你……你来干啥?”陆德贵强自镇定,但声音里的干涩出卖了他。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旱烟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王氏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来,眼神躲闪,不敢与陆远对视,色厉内荏地尖声道:“滚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陆远没有理会她的叫嚣,反手轻轻关上院门,木门合拢的“咔嗒”声在寂静的雨中格外清晰,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隔绝了两人最后的退路。他走到堂屋门口,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他脚边形成一小片暗色的水渍。他的目光平静却极具压迫感地扫过两人,最后定格在王氏那张因惊恐而扭曲的脸上。

“爷,奶。”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雨声中异常清晰,“我刚从柳林坝回来。”

“柳林坝”三个字如同惊雷,在小小的堂屋里炸响。

王氏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剧烈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陆德贵也是浑身一僵,握着旱烟杆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打翻的茶水和雨水的腥气,令人窒息。

“你……你去柳林坝干啥?”陆德贵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试图保持镇定,但微微发抖的手腕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慌。

陆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握着纸条的那只手,在两人惊恐的注视下,慢慢展开。

“赵素芬”三个浓黑的字迹,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们的视网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