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天刚蒙蒙亮,陆远就醒了。

医院的木椅硌得他后背生疼,但他顾不上这些。昨晚父亲的话像根刺,狠狠扎在他心里。大伯竟然趁他们不在,跑来威胁病重的父亲...

哥...小花蜷缩在另一张椅子上,不安地动了动。小姑娘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皱着。

陆远轻手轻脚地脱下外套盖在妹妹身上。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父亲苍白的脸上。经过昨晚的青霉素注射,父亲的烧退了些,但伤口处的腐肉还需要手术清理。

小远。母亲从外面打水回来,眼睛红肿得像桃子,你王叔说...

我知道。陆远打断她,不想让妹妹听见,娘,您照顾好爹,我回村一趟。

李桂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行!你大伯他...

没事。陆远拍拍母亲的手,声音压得极低,我有办法对付他。

离开医院前,陆远特意去值班室找了周大夫。老医生刚查完房,正在写病历。

周大夫,我爹的伤...

感染控制住了,但还得再做一次清创手术。周大夫推了推眼镜,费用至少三十块。

陆远数出三十五元放在桌上:多出来的五块,麻烦您给我爹加个营养餐。

周大夫惊讶地看着这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你哪来这么多钱?

卖药材。陆远面不改色,我爷爷是赤脚医生,教过我认药。

这个借口他已经用得炉火纯青。周大夫将信将疑,但也没再多问,只是叮嘱他下午三点前回来签字。

清晨的县城还没完全苏醒。陆远在路边摊买了两个肉包子,自己啃着玉米面馍馍,把肉包小心包好塞进怀里——给小花当午饭。

回村的公交车上,几个早起的村民对着他指指点点。陆远假装没看见,闭目养神。昨晚王书记的话在他脑海里回荡——公社今天要派人调查投机倒把的事,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村口的老槐树下,张大山正蹲着抽烟。看到陆远下车,老猎人立刻迎上来:远小子,出事了!

张爷爷,慢慢说。

你大伯天没亮就去公社了,张大山压低声音,还带着两个戴红袖标的,正在你家翻箱倒柜呢!

陆远眼神一冷。看来大伯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

谢谢张爷爷。他不动声色地问,我家的自留地...

都糟蹋了。张大山气得胡子直抖,那帮畜生把你家刚出的苗全拔了,说是!

陆远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他告别张大山,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大队部。

大队部里,王建军正焦头烂额地应付两个公社干部。看到陆远进来,王书记明显松了口气:小远,这两位是公社革委会的同志...

你就是陆远?矮胖的那个干部打断道,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纸,有人举报你盗窃集体财产,投机倒把,跟我们走一趟吧。

陆远扫了眼桌上的举报信——落款赫然是大伯陆建军的名字,还按了红手印。

同志,我能看看证据吗?他平静地问。

猖狂!瘦高个干部拍案而起,你大伯都作证了,你还狡辩?

陆远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这是我的采药记录,每一株药材的采集地点都有记载。他把本子摊开在桌上,后山西坡是生产队划给我家的自留山,有土地证为凭。

两个干部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出。他们交头接耳一番,矮胖的那个皱眉道:那投机倒把呢?有人看见你在县城黑市卖药!

我爹重伤住院,医药费不够,卖点自家采的药材救命。陆远眼睛都不眨一下,这算投机倒把?那公社卫生所收药材抵医药费,是不是也该查查?

这话戳到了痛处。瘦高个干部脸色变了——公社卫生所私下收药材是公开的秘密。

牙尖嘴利!矮胖干部恼羞成怒,先带回去审!

王建军连忙打圆场:两位同志,这孩子才十五岁,爹又重伤住院,要不...

王建军!瘦高个厉声喝道,你想包庇犯罪分子?

场面一时僵持。陆远突然笑了:同志,要不等我大伯来了再说?他应该快到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陆建军满头大汗地冲进来,身后还跟着陆志强和另外两个戴红袖标的青年。

就是他!陆志强指着陆远大叫,我亲眼看见他偷挖集体山林的药材!

陆建军也气喘吁吁地帮腔:两位领导,我这侄子从小就不学好,偷鸡摸狗...

大伯。陆远突然提高声音,后山西坡那片天麻,不是你告诉我爹那里药材多的吗?

陆建军一愣: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

就上个礼拜天。陆远步步紧逼,你说后山西坡有片野生天麻,让我爹去采来给奶奶治头晕。

放屁!陆建军涨红了脸,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天麻...

那奇怪了。陆远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这地契上明明写着后山西坡是我家的自留山,你怎么会不知道?

陆建军一把抢过地契,脸色瞬间变了。这确实是当年分家时写的字据,上面还有他和老爷子按的手印。

这...这不算数!他气急败坏地撕扯地契,自留山也是集体的!

大伯,撕毁地契是犯法的。陆远冷冷地说,再说,你确定要撕?

陆建军的手僵在半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落入了陷阱——如果否认地契的效力,就等于承认当年分家不公;如果承认,那陆远采药就合情合理。

小畜生!他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打。

住手!王建军一把拦住他,当着公社领导的面打人?

两个公社干部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瘦高个干咳一声:那个...陆远同志,就算是你家自留山的产出,私下买卖也是不允许的。

我没卖钱。陆远早有准备,药材都交给县医院抵医药费了,周大夫可以作证。

这下连公社干部也没话说了。按规定,以物抵债确实不算投机倒把。

那...那野猪呢?陆志强突然跳出来,他杀了集体的野猪卖钱!

陆远等的就是这句。他转向王建军:王叔,那天是谁派我爹上山打猎的?

王建军会意,立刻道:是队里的任务,给公社食堂改善伙食。他掏出个小本子,喏,工分都记着呢。

陆志强傻眼了。他没想到父亲随口编的罪名,个个都被陆远化解了。

不对!陆建军狗急跳墙,他打伤了三个人!青皮他们现在还在卫生所躺着呢!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陆远慢慢勾起嘴角:大伯,你怎么知道是青皮?又怎么知道他们受伤了?

陆建军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脸色刷地白了。

我...我听人说的...

昨天傍晚的事,今早你就知道了?陆远步步紧逼,除非...

够了!矮胖干部突然拍桌,这事到此为止!陆建军举报不实,写份检讨交上来。陆远...他顿了顿,以后采药要经过队里批准,明白吗?

明白。陆远乖巧地点头,心里却冷笑——这就是所谓的,不过是走个过场。

公社干部灰溜溜地走了。陆建军父子也想溜,却被陆远拦住。

大伯。他声音不大,却让陆建军浑身一抖,我爹的腿,是你割断的弓弦吧?

胡说八道!陆建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有什么证据?

陆远从兜里掏出那截断掉的弓弦:这切口整齐,明显是刀割的。要不要去公安局验指纹?

其实1975年的县城公安局根本没这技术,但陆建军显然被唬住了。他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我...我是你亲大伯...

亲大伯会趁侄子不在,去威胁病床上的弟弟?陆远的声音冷得像冰,会抓伤弟媳妇的手腕?

陆建军脸色惨白,突然扑通跪下了:小远,大伯一时糊涂...

陆远看都不看他,天黑前把我们家自留地的苗补上,否则...他晃了晃那截弓弦。

陆建军父子灰溜溜地走了。王建军长舒一口气,递给陆远一杯水:你小子,哪学的这些门道?

陆远笑而不答,只是问:王叔,队里后山那片林子,承包吗?

王建军一口水喷出来,你想包山林?

嗯,种药材。陆远认真地说,三七、天麻、灵芝,比种粮食值钱多了。

王建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才多大?再说,政策不允许...

很快就会允许了。陆远意味深长地说,王叔,您信我一次。

离开大队部,陆远没有直接回医院,而是先回了趟家。果然如张大山所说,屋里被翻得底朝天,连炕席都被掀了起来。但他藏钱的地方——灶台下的暗格,显然没被发现。

陆远取出积蓄,又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正要离开时,他在门后发现了一个陌生的布包——打开一看,竟是几株新鲜的当归和黄芪!

包里有张字条,歪歪扭扭地写着:给二叔补身子。——春妮

陆远心头一暖。春妮是小花的好朋友,家里是村里唯一的药农。看来这世上,终究还是好人多。

回县城的公交车上,陆远望着窗外飞逝的田野,思绪万千。今天这一仗虽然赢了,但他清楚,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父亲的医药费、家里的生计、妹妹的上学问题...每一件都像山一样压在他肩上。

但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农村少年了。前世的特种兵经历,加上这一世的苦难磨砺,已经让他脱胎换骨。

车窗外,一群麻雀呼啦啦飞过麦田。陆远突然想起前世教官说过的话:特种兵最厉害的不是身手,而是能在绝境中找到生路的头脑。

而现在,他找到了那条路——药材种植。虽然现在政策还不允许私人承包,但他知道,再过两三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就会吹到这个偏远的山村。

他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小花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揉着眼睛看他,你想啥呢?

陆远笑了笑,从怀里掏出还温热的肉包子:想咱们家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