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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透,陆远就被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惊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母亲李桂兰正弓着背,用袖子捂着嘴,肩膀剧烈抖动着。昏暗的油灯下,她蜡黄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娘,您又咳血了?陆远一骨碌爬起来,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李桂兰慌忙把手藏在身后,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着了凉。你再睡会儿,娘去做饭。

陆远不由分说地拉过母亲的手——那粗糙的掌心里,赫然有一抹刺目的鲜红。他的心脏猛地揪紧了。

在前世,作为特种兵,也是精通军医知识,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肺结核?肺癌?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任何一种都可能致命。

得找大夫看看。陆远声音低沉,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

瞎说什么呢!李桂兰抽回手,在补丁摞补丁的围裙上擦了擦,一点小毛病,喝点枇杷叶熬水就好了。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别让你奶奶听见,又该说咱家晦气了。

陆远攥紧了拳头。透过破败的窗纸,他看见院子里,大伯家的儿子陆志强正捧着一碗白粥,呼噜呼噜地喝着,碗里还卧着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而他们二房,连玉米面都快见底了。

哥...妹妹小花揉着眼睛坐起来,瘦小的身子套在宽大的旧衣服里,像根豆芽菜。

陆远摸了摸她枯黄的头发:再睡会儿,哥去帮你干活。

穿好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陆远走到院子里。五月的晨风还带着凉意,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具年轻身体里蕴含的力量——虽然瘦弱,但比昨天适应多了。

哟,摔破头的醒啦?陆志强叼着半截油条晃过来,十六岁的少年长得五大三粗,一脸痞气,听说你从老槐树上栽下来了?怎么没摔死呢?

陆远眯起眼睛。记忆里,原主就是被这个堂兄推下树的。

托你的福。陆远平静地说,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柴刀的刀柄——那是他昨晚偷偷磨快的。

陆志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以往逆来顺受的堂弟会这样回嘴。他恼羞成怒地扬起拳头:皮痒了是吧?

志强!大伯陆建军从正屋出来,皱着眉头,跟个病秧子较什么劲?去把猪喂了。

陆志强悻悻地放下拳头,朝陆远啐了一口:回头再收拾你。

陆远没理会,径直走向厨房。灶台边,母亲正佝偻着腰往大铁锅里添水,准备煮一家人的早饭。

娘,我来。他接过水瓢,手指不经意间搭上母亲的手腕——脉象细弱,肺部有严重炎症。陆远的心沉了下去。

小远...李桂兰惊讶地看着儿子熟练地生火、淘米,你什么时候会这些了?

看多了就会了。陆远含糊地回答。前世在特种部队,野外生存是基本功,生火做饭根本不算什么。

他麻利地熬好一锅稀粥,又从墙角摸出两个红薯,悄悄埋进灶膛里——这是给母亲和妹妹留的。

死丫头!磨蹭什么呢?奶奶尖利的声音突然炸响,小花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柴火撒了一地。

老太太拄着拐杖冲进厨房,三角眼里闪着刻薄的光:懒骨头!跟你那没出息的爹一个德行!说着,举起拐杖就要打。

陆远一个箭步挡在小花面前,拐杖结结实实抽在他肩膀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强忍疼痛,声音却异常平稳,小花才七岁,有什么活我来干。

老太太愣住了,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着孙子,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以往唯唯诺诺的孙子,今天怎么敢直视她的眼睛了?

反了你了!奶奶回过神来,嗓门更高了,老二家的!看你教的好儿子!

李桂兰慌忙跑过来,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娘,小远伤还没好,小花还小...

小?志强六岁就会喂猪了!奶奶唾沫星子横飞,就你们二房金贵?吃白食的赔钱货!

陆远拳头捏得咯咯响,却感到母亲在背后死死拽着他的衣角,示意他别冲动。

吵什么吵!爷爷陆老汉背着手踱进来,阴沉着脸,饭好了没?一会还要上工。

奶奶立刻变了一副嘴脸,颠着小脚去盛粥:好了好了,老大和老三家的我都留了稠的。

陆远冷眼看着爷爷奶奶把锅里最稠的粥全舀进两个粗瓷大碗,又各加了一勺红糖——那是专门给大伯和三叔家准备的。

轮到他们二房时,锅里只剩能照见人影的米汤了。

娘,您喝这个。陆远把自己那碗推给李桂兰,转身从灶膛里掏出烤好的红薯,剥开焦黑的皮,金黄的瓤冒着热气,香甜的味道顿时充满了简陋的厨房。

哪来的?奶奶眼尖,一把抢过一个,偷家里的粮食?

后山挖的。陆远面不改色。实际上,这是他昨晚偷偷去自留地刨的——那块贫瘠的地名义上是分给二房的,产出却总被大伯家占去大半。

败家玩意儿!红薯能卖钱的!爷爷怒喝一声,扬起巴掌就要打。

陆建国突然出现在门口,肩上扛着锄头,裤腿上全是泥。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放下工具,挡在儿子面前,小远伤刚好...

你就惯吧!爷爷悻悻地放下手,惯出个贼来!

陆远注视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明明是最勤劳的一个,却总是被欺负得最狠。

早饭过后,男人们都去上工了。陆远因为伤还没好,被安排在家休养——实际上是奶奶留着使唤他干杂活。

去把猪圈扫了!奶奶扔给他一把破扫帚,扫干净点,不然中午别吃饭!

陆远默默接过工具。经过正屋时,他听见里面传来奶奶和大伯母的对话:

娘,志强相看的那家闺女,要五十块彩礼呢...

急什么,等老二明天打了野味,卖了钱就够了。

建国能打着吗?上次空手回来的...

打不着就让他去借!老大娶媳妇是大事!

陆远眼神一冷。原来父亲冒险进山打猎,是为了给大伯家凑彩礼?

猪圈里,两头黑猪正哼哧哼哧地吃着泔水。陆远注意到,食槽里竟掺着玉米面——而他们二房早上喝的却是清水般的稀粥。

哥...小花怯生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姑娘抱着个比她人还大的木盆,里面堆着一家老小的脏衣服,奶让我去河边洗衣服...

陆远二话不说接过木盆:我带你去。

村东头的小河边,三三两两的妇女正在洗衣服。见陆远过来,几个小姑娘吃吃地笑起来——男人洗衣服,在这年代可是稀罕事。

哟,建国家小子,脑袋没事了?胖婶子大嗓门地问道,听说你从树上栽下来,差点见了阎王?

陆远笑笑没说话,蹲在河边熟练地搓洗起来。特种兵生涯让他早就习惯了自力更生。

哥,你变了...小花突然小声说。

陆远手上一顿:哪变了?

以前...以前你从不敢顶撞奶奶的。小花仰起小脸,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今天你挡在我前面,真好。

陆远鼻子一酸,揉了揉妹妹枯黄的头发:以后哥会一直保护你和娘。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只见陆志强带着几个半大小子,耀武扬威地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个扑腾的野兔子。

看见没?我自己逮的!陆志强得意洋洋地晃着猎物,晚上让我娘炖了,你们闻闻味儿就得了!

跟班们发出夸张的赞叹声。陆远眯起眼睛——那只兔子腿上有铁夹子的伤痕,明显是偷了别人陷阱里的猎物。

志强哥真厉害!一个跟班拍马屁道,比你家那个病秧子强多了!

陆志强瞥见河边的陆远,故意提高嗓门:那当然!我爹说了,二叔一家都是窝囊废,吃白食的!

陆远慢慢站起身,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滴落。

哥...小花害怕地拽着他的衣角。

陆远给了妹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大步走向陆志强。

干嘛?想打架?陆志强把兔子扔给同伴,撸起袖子,上次没摔死你,皮又痒了?

陆远没说话,在距离两步远时突然加速,一个标准的擒拿手扣住陆志强的手腕,顺势一拧——

陆志强杀猪般嚎叫起来,跪倒在地。

跟班们都傻了眼。以往只有陆志强欺负陆远的份,今天怎么反过来了?

我的东西呢?陆远声音冰冷。

什、什么?陆志强疼得直冒冷汗。

弹弓。陆远手上加力,爷爷给我做的桑木弹弓,去年被你抢走的。

那是原主记忆中最珍贵的礼物,却被陆志强强行霸占了。

在、在我枕头底下...陆志强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放手!我让我爹打死你!

陆远贴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再敢欺负小花,我拧断你的胳膊。记住,我能让你那只兔子怎么死的,就能让你怎么死。

说完,他松开手,陆志强瘫软在地,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堂弟。

跟班们扶起陆志强灰溜溜地跑了,连那只兔子都忘了拿。

哥...小花眼睛瞪得圆圆的,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陆远捡起地上的野兔,掂了掂:晚上给娘炖汤喝。

回村的路上,陆远注意到路边的野地里长着几株蒲公英和黄芩——都是治疗肺热的好药材。他悄悄记下位置,准备晚上来采。

刚到家门口,就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大伯母尖利的声音格外刺耳:

我的兔子呢?志强打的兔子哪去了?

陆远镇定地走进院子,把野兔扔在地上:在这。

好啊!偷到家里来了!大伯母一把抢过兔子,指着陆远鼻子骂,小小年纪就做贼,长大了还得了?

河边捡的。陆远面不改色,腿上有铁夹子的伤,应该是张大山爷爷设的陷阱里的。

大伯母脸色一变——偷别人陷阱里的猎物,在村里是最被人看不起的行为。

放屁!她强撑着嚷嚷,明明是我家志强抓的!

是吗?陆远从兜里掏出个小铁夹子——那是他从陆志强同伙身上顺来的证据,那这个怎么解释?

院子里顿时安静了。刚下工回来的陆老汉脸色铁青,旱烟袋在门框上敲得啪啪响:丢人现眼的东西!

不过,老爷子骂的不是偷东西的孙子,而是揭穿这件事的陆远。

建国!管管你儿子!爷爷怒喝道,没大没小的东西!

陆建国刚从地里回来,满身疲惫。他看看儿子,又看看咄咄逼人的大哥一家,最后低下头:小远,给大伯母道歉。

陆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明明是他们...

道歉!父亲突然提高了嗓门,眼睛却红得吓人。

陆远明白了——父亲不是不分是非,而是在这个畸形的家庭里,息事宁人已经成为他保护家人的唯一方式。

对不起,大伯母。陆远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心里却暗暗发誓: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晚饭时,大伯家屋里飘出炖肉的香味。而二房这边,只有一碗咸菜和几个红薯。

吃吧。李桂兰把最大的一块红薯递给儿子,眼里含着泪,是娘没本事...

陆远摇摇头,把红薯掰成三份:我们一起吃。

夜深人静时,陆远悄悄溜出家门。月光下,他轻车熟路地找到白天记下的草药,小心地采摘下来。

回到厨房,他用石头把草药捣碎,熬成一碗浓黑的药汁。

娘,喝了这个。陆远轻轻摇醒母亲,治咳嗽的。

李桂兰将信将疑地喝下苦药,惊讶地发现胸口顿时舒服多了:小远,你从哪学的这本事?

书上看来的。陆远帮母亲掖好被角,睡吧,明天会更好的。

他走到院子里,望着满天星斗。明天父亲就要进山打猎了,而他知道,这次狩猎将改变一切。

陆远摸了摸腰间的柴刀——那是他精心打磨过的。又检查了自制的几个陷阱机关,这些都是前世特种兵训练时学来的技能。

等着吧,他对着星空轻声说,属于我们二房的好日子,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