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皇都的喧嚣在院落外并未完全平息，偶有零星的叫骂声传来，但比起白日的沸反盈天，已是安静了许多。
院内，灯火未熄。
“明面上的线索都被掐断了，慕容婉儿做事很绝。”柳月瑶放下手中的传讯玉简，揉了揉眉心，“我们现在像是被困在笼子里，被动挨打。”
楚牧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眼神锐利如鹰。
“既然明路不通，那就走暗路。”他转过身，“他们能抹去人为的痕迹，但有些东西，抹不掉。”
说罢，他唤出小影狐。
打架它不擅长，但追踪之事它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小影狐，靠你了。”楚牧沉声道，“仔细感知空气中，或者某些特定地方，有没有和那毒丹同源的、让你讨厌的气息。记住，要隐秘。”
小影狐用力点头，化作一缕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微弱银线，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院落，融入外面的黑暗之中。
另一边，柳月瑶铺开纸张，拿起笔，开始进行复杂的推演。
“毒丹成分阴邪，炼制时必然需要特定的阴性环境，或许靠近水源，或者地下。几种主药气味特殊，混合后会有极淡的腥臭感，处理不当容易残留。丹纹模仿你的手法，但核心的火候流转完全是另一种路数，霸道而缺乏后劲，像是……”她笔下不停，勾勒出能量流向图，“像是急于求成，用某种邪火强行催发。”
时间一点点过去。
将近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小影狐终于返回，带着一丝兴奋与厌恶交织的情绪波动。
“主人！找到了！在城西靠近乱葬岗的一个废弃义庄附近，地下有很浓的那种讨厌味道！还有人在里面活动！外面有好几个躲起来放哨的！”
几乎同时，柳月瑶也停下了笔，指尖点在地图上一个被圈出的区域：“结合药材可能来源和炼制环境要求，城西那片区域，的确可能性最大。尤其是这片废弃的义庄，地下或许有文章。”
由此，目标锁定——城西废弃义庄下的隐秘丹坊！
事不宜迟。
楚牧看向叶凝霜：“清理外围，确保我们行动时无人打扰，也别弄出太大动静。”
叶凝霜默默点头，身影如鬼魅般融入夜色，先行一步。
楚牧与柳月瑶稍作准备，也立刻动身。借着黎明前的黑暗掩护，他们避开巡夜队伍，快速接近城西。
抵达义庄外围，叶凝霜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低声道：“七个暗哨，解决了，没惊动里面。”
楚牧点头，丹火之心微微运转，赤炎领域以最小范围展开，笼罩自身，隔绝了大部分气息和能量波动。他如同一个无形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义庄内部，找到了通往地下的隐秘入口。
地下丹坊比想象中要大，灯火通明，几个面容麻木的药师正在一些丹炉前忙碌，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腥臭丹气。几名看守抱着兵刃，靠在墙边打盹。
楚牧没有选择硬闯。
他心神凝聚，指尖微动，数道细微的丹火铭文射出，精准地没入那几个看守和药师的眉心。他们身体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便软倒在地，陷入了深沉的昏睡。
楚牧快速在丹坊内搜寻。
在一个角落的废物堆里，他找到了几捆未来得及完全销毁的药材包装，上面清晰地印着慕容家内部使用的暗记。
更重要的是，在一个堆放杂物的隔间里，他找到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年轻药工。这药工修为低微，脸上还带着愤懑之色。
楚牧没有威逼，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你想一辈子待在这种地方，替你上面的人背黑锅，最后可能像那些人一样被灭口吗？”
年轻药工身体一颤，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恐惧与不甘：“我，我也不想……但他们扣着我娘的药钱，逼我在这里处理那些毒草。”
“告诉我你知道的，留下证据，我保你和你娘安全离开皇都。”楚牧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在生存的希望和长久压抑的愤怒驱动下，药工颤抖着取出了一枚偷偷录下的影音玉简，里面记录了一次慕容家核心管事前来下达指令、以及催促销毁证据的片段，虽然不够完整，但足以成为铁证！
就在楚牧拿到玉简的瞬间，脑海中系统提示浮现：【丹符炼制术解锁前兆：需完成一次‘以丹化符’实践。】
同时，久未出声的火灵老祖一丝微弱的意念传来，似乎恢复了些许：“小子，符非画，是炼！摒弃朱砂黄纸，以丹火为笔，铭文为骨，灵力为墨，将那丹药之力，炼入一方载体！核心在于丹灵调和，稳定结构，否则符成即毁！”
楚牧再次听到火灵老祖的声音差点落泪，当即心领神会。
他立刻在丹坊内找了处相对干净的地方，布下一个小型聚灵阵。
他取出那枚搜获的毒丹，以丹火之心将其缓缓分解，解析其毒性成分与能量结构。
柳月瑶也立刻上前，根据之前的推演，快速计算出几种毒性反应的逆转换公式，提供理论支持——“毒符拟态”！
楚牧屏息凝神，引导小影狐调和火焰温度与输出。他指尖凝聚高度浓缩的丹火与灵力，在一块准备好的空白玉符上缓缓铭刻。
这次不再是装饰性的纹路，而是将解析出的毒性逆转公式，以丹火铭文的方式，生生“炼制”进去！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需要对丹火、铭文、药性有着超乎寻常的理解和控制力。
汗水从楚牧额角滑落，但他眼神专注，手下稳定。
终于，随着最后一道符文落下，玉符表面光华一闪，由浑浊转为清澈温润，一股中正平和的净化气息散发出来——清毒符，成！而且一次成功了三枚！
此符服下，可显化服用者体内是否残留特定的丹毒痕迹，且因炼制手法独特，极难伪造！
天色将明未明。
楚牧复制了影音玉简和药材包装的证据。
他通过柳月瑶之前了解到的一些苏家内部信息，选择了一位与主家不太对付且有些正义感的苏家旁系子弟，将一份证据匿名送到了其手中。
另一份，则由柳月瑶通过书院的安全渠道，匿名递送到了巡检司那位以铁面无私着称的副指挥使案头。
做完这一切，三人迅速撤离了城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住处。
楚牧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摩挲着手中那三枚温润的清毒符。
敲山震虎，证据先行。
接下来，就看苏家和巡检司，如何反应了。
慕容婉儿的网，已经被他撕开了一道口子。
皇都的舆论仍在发酵，针对楚牧的声讨汹涌澎湃。
证据在手，叶凝霜等人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但楚牧还是老神在在。
在采取最终的公开展示之前，他想先确保万无一失。他要在一个相对可控的环境下，验证清毒符的效果，并争取到关键支持。
于是他带着柳月瑶和叶凝霜，再次来到了丹盟。听闻他的来意，曾对他表示欣赏的刘长老，以及好友青云子，都愿意从中周旋。他们深知此事关乎丹盟声誉，更关乎真相。
在青云子和刘长老的极力引荐与担保下，楚牧再次见到了丹老。
丹老比之上次更加清瘦了，甚至可以说是枯槁，想来是那次中毒动摇了根基。
他明白楚牧来是为了什么，故而屏退众人，独留他说话。
“孩子，过来坐。”丹老的声音沙哑无力，他手指了指身旁的座位，目光一直落在楚牧身上，有欣赏，有愧疚，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楚牧依言坐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丹老体内生机的流逝，如同风中残烛，与之前在丹道大会上相见时判若两人。
“您……”楚牧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被丹老轻轻摆手打断。
“老夫的时间不多了。”丹老说得异常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上次在丹道大会上，多谢你出手，让老夫这把老骨头，还能勉强撑到今日，亲眼看到一些事情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