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奥林帕斯山火山口，海拔
米。
红色的尘埃在稀薄的大气中翻涌。原本死寂的火山口，此刻变成了一座正在喷发的“光之火山”。
只不过喷涌而出的不是岩浆，而是战舰。
两千艘流线型的“荧惑”古舰，在反重力引擎的无声驱动下，如同一群银色的游鱼，源源不断地从直径仅 100 米的竖井中升起。它们没有尾焰，没有轰鸣，只有空气被排开时产生的轻微爆鸣。
“流量控制正常。出井速度每秒 500 米。”
杨烈的思维此刻与整支舰队融为一体。在楚怜构建的“交响乐”精神网络中，他不再是一个人，他是这支庞大蜂群的“蜂王”。
“太挤了。”
杨烈在意识中皱眉。
“一旦进入轨道，2000 艘船如果还是按照人类的密集编队飞行，只要‘巡林客’扔过来一颗引力炸弹，我们就会像保龄球一样撞成一团。”
“我们需要散开。但不能乱散。”
地球，雄安指挥中心。
李星河看着全息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光点，转头看向正在疯狂敲击代码的墨莉和苏清歌。
“给我一个最优的防御阵型。”
“正在计算。”苏清歌的手指划过屏幕，那是复杂的几何模型，“面对引力波武器，传统的方阵或球形阵列必死无疑。我们需要一种能最大化分散应力，同时又能保证每一艘船的火力覆盖范围互不重叠的结构。”
“用**‘泰森多边形’（Voronoi diagram）**。”
一旁的零（Zero）突然开口，她嘴里的棒棒糖已经换成了一根在这个时代已经绝迹的铅笔（她在咬笔头思考）。
“什么形？”赵得志一脸懵逼。
“泰森多边形，也叫沃罗诺伊图。”苏清歌迅速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这是一种空间分割算法。在平面上给定一组‘种子点’（战舰），将平面划分成一个个区域，使得每个区域内的任何一点，到该区域‘种子点’的距离，都比到其他‘种子点’更近。”
她在屏幕上演示：
如果把每一艘战舰看作一个点，通过泰森多边形算法，舰队会自动调整位置，使得每一艘船都占据一个独特的多边形空域。
“妙极了。”苏清歌看着模拟结果，“这种结构下，每一艘战舰的护盾都能无缝衔接，形成一个巨大的、蜂窝状的**‘动态护盾网’**。而且，任何一艘船爆炸，产生的碎片都会被限制在它自己的多边形区域内，不会波及邻舰。”
“这就是数学的暴力美学。”
李星河当机立断。
“把算法上传给杨烈。告诉楚怜，把这套数学模型，编进她的‘曲谱’里。”
……
火星高轨道。
随着“祝融”号的一声令下，刚刚升空的 2000 艘战舰突然开始变阵。
它们不再是杂乱无章的蜂群，而是像有生命的水银一样流动。战舰与战舰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斥力与引力的平衡。
眨眼间，一张巨大的、覆盖了数千公里的多边形网格在太空中铺开。
每一艘战舰都位于一个看不见的多边形中心。它们随着相对位置的变化而实时微调，始终保持着那个数学上的“最优解”。
“阵型完成。”杨烈感觉自己的大脑从未如此清晰，“这感觉……就像是我们变成了一张网。”
“不仅仅是网。”
李星河的声音传来。
“你们还是一面‘镜子’。”
“什么？”
“‘巡林客’正在用引力波冲浪。”李星河指着远处的木星方向，“我们要打断它的腿，光靠水星那边的‘光压’不够。我们需要更强的火力。”
“杨烈，你的舰队里有 2000 个重力波发射器（原本用来采矿的）。”
“我要你们组成一个**‘甚长基线干涉仪’（VLbI）**阵列。”
李星河调出了一张新的战术图。
“在射电天文学中，多个小望远镜可以通过干涉原理，合成一个等效口径巨大的虚拟望远镜。”
“同理，虽然你们单艘船的重力波发射器功率很小，打不穿‘巡林客’的装甲。”
“但如果这 2000 个发射器，能够以**飞秒级（$10^{-15}$秒）**的精度同步开火……”
“利用波的**相长干涉（constructive Interference）**原理。”
李星河握紧了拳头。
“这 2000 道微弱的波，将在焦点处叠加，振幅相加，能量成平方倍增长。”
“我们将制造出一道……行星级的重力长矛。”
“楚怜，能做到吗？”李星河问向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指挥家，“这需要 10 万人的脑波在同一瞬间达到绝对共振。”
雄安，静室。
楚怜脸色苍白，但手中的指挥棒稳如泰山。
“这就是交响乐的真谛。”她轻声说道，“万众，一心。”
“准备奏响……最强音。”
……
深空，距离火星 1 亿公里。
“巡林客”正在减速。
水星基地的光压攻击确实干扰了它的曲率泡，让它不得不退出了超光速航行。现在的它，是一颗直径 2000 公里的黑色死星，正以每秒 500 公里的常规速度逼近。
它似乎察觉到了前方的异常。
那个原本散乱的虫子群（人类舰队），突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了几何美感的几何体。
并且，那个几何体的中心，正在积蓄一种让它都感到不安的能量。
嗡——
“巡林客”表面亮起了红光。它决定先下手为强。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引力波束，像是一记重拳，轰向了舰队。
“防御！”杨烈大吼。
泰森多边形阵列瞬间收缩。2000 艘战舰的护盾连成一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蜂窝状光盾。
轰！
引力波撞击在光盾上。
虽然空间发生了剧烈的扭曲，但在泰森多边形的结构下，这股巨大的冲击力被均匀地分散到了每一艘战舰上。
“护盾负载 80%！阵型未散！”陈二狗看着数据欢呼。
“扛住了。”李星河眼中闪过一丝冷酷。
“现在，轮到我们了。”
“杨烈，楚怜，就是现在！”
“开火！”
此时无声胜有声。
在楚怜那个最高音符落下的瞬间。
2000 艘“荧惑”古舰的重力波发射器，在同一飞秒内被激活。
如果在高维视角看去，会发现 2000 道微弱的波纹，在太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精确的曲线，最终在几百万公里外的一点汇聚。
那就是“巡林客”的核心位置。
干涉发生。
能量叠加。
原本微不足道的重力波，在焦点处瞬间爆发出了超越恒星引力的恐怖撕扯力。
咔嚓——！！！
哪怕是在真空中，仿佛也能听到空间碎裂的声音。
远处的那个黑色死星“巡林客”，它的外壳……裂开了。
一道长达数百公里的裂痕出现在它的表面，露出了里面还在搏动的红色内核。
“命中！”
雄安指挥大厅沸腾了。
“数学万岁。”
苏清歌看着那个裂开的怪物，推了推眼镜，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近乎疯狂的笑容。
“我们用几何学，把神给打流血了。”
但李星河没有笑。
他看着那个流血的伤口，心中并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因为在那道裂缝深处，有什么东西……飞了出来。
那不是碎片。
那是数以万计的、比之前“水滴”更小、更快的银色光点。
“它把肚子里的‘寄生虫’放出来了。”
李星河抓起通讯器。
“全员准备接舷战！”
“真正的绞肉机，现在才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