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蒋宸坠海、意念呼救的同时。
海面上空,正以一己之力稳稳压制住两名“地煞组”精英,一名操控高压水流,一名释放腐蚀酸雾、同时精神力高度戒备、时刻提防着“影纱会”那如毒蛇般潜伏的“摆渡人”狙击与“痨病鬼”瘟疫散布的安念,心脏毫无征兆地猛地一缩!
那不是物理攻击,而是一种源自更深层次连接的心灵悸动!
蒋宸那声无声的、充满了濒死绝望与最后希望的呼唤,如同最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入了她的灵魂深处!
与之伴随传来的,还有蒋宸生命力正在急速流逝的冰冷感知,以及两个孩子微弱的惊恐波动。
“蒋宸!!!”
安念一直保持着的、属于传奇法师的优雅与冷静面具瞬间粉碎!
她美丽绝伦的面容刹那间褪去所有血色,湛蓝如最深邃海洋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以及在那冰冷之下熊熊燃烧的、足以焚尽八荒的滔天怒焰!
一直收敛着的、属于“魔法女巫”塞勒姆夫人、属于执掌部分“神之权柄”的古老存在的真正威能,再无任何保留,轰然爆发!
她甚至没有再去看面前那两个因为她的气息骤变而惊骇欲绝的“地煞组”异能者,也没有去管远处海雾中若隐若现的狙击镜反光和那令人作呕的疫病气息。
她直接松开了对法杖的部分约束,任由那根名为“星辉”的橡木法杖悬浮在身前,双手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结出数个古老而复杂、仿佛引动世界本源法则的手印。
檀口轻启,吐露出的不再是吟唱,而是直接命令规则、言出法随的古代精灵语至高真言:
“以亘古星辰为引,以永恒潮汐为律!”
“禁锢吾敌之躯壳于时光缝隙,湮灭其存在之痕于星尘归墟!”
“——永恒静滞·星尘归寂!”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刹那,以安念为中心,方圆百米内的时空,发生了诡异的扭曲与坍缩!
海面瞬间平滑如最完美的镜面,所有浪花、波纹,甚至细微的水滴,都凝固在半空中,闪烁着晶莹却诡异的光泽。
那两名“地煞组”成员,一人正双手推出汹涌水龙,另一人张口喷出大团墨绿色酸雾,他们的动作、表情、甚至眼中刚刚升起的惊骇,都如同最精致的雕像般被永恒定格。
更远处,已经潜行到“南风号”侧舷附近、正欲洒出无色神经毒粉的“黑寡妇”,以及蹲在自家船头、双手按着甲板全力释放大范围衰竭瘟疫的“痨病鬼”,也如同陷入了最粘稠的琥珀,保持着最后一刻的姿态,动弹不得,连思维似乎都被冻结。
紧接着,异变再生!
无穷无尽的、细微到肉眼几乎无法察觉、却散发着淡淡银色光辉的“星尘”,凭空涌现,如同拥有集体意志的活物,又如同最温柔的死亡潮汐,无声无息地涌向所有被时空静滞的目标。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凄厉绝望的惨叫。
只有细微到极致、却令人头皮发麻、灵魂战栗的“沙沙”声,仿佛亿万只微小的蚕在同时啃食桑叶。
那两名被定格的“地煞组”精英,他们释放到一半的水龙和酸雾,他们身上的特制作战服,他们的皮肤、肌肉、骨骼、内脏……乃至他们惊恐的眼神和残存的意识,在接触到银色星尘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又如同沙堆被风吹散,无声无息地、从最微观的层面开始,分解、崩解、化为最原始、最纯净的魔力基本粒子,然后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同样消失的,还有“黑寡妇”手中即将洒出的毒药,她曼妙身躯上隐藏的无数致命小道具。
以及“痨病鬼”释放出的、已经弥漫开来的无形疫病孢子,和他那干瘦躯体内蕴藏的各种毒菌病毒。
抹除!
彻彻底底的、从物质到能量、甚至可能触及存在概念的抹除!
原地除了略微紊乱的魔力波动,再无他们存在过的任何痕迹,仿佛那几人从未降临于此片海域。
一招!
仅仅是一招真言魔法!
两名灾难级中阶的协会精英,两名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影纱会顶尖杀手,连同他们的一切攻击与后手,被从这个世界上干干净净地“擦除”了!
安念甚至没有去看一眼那空荡的海面。
施展如此恐怖的魔法,对她而言显然也非毫无代价,她绝美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呼吸也微微急促了一瞬。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她心中那股几乎要炸裂的恐慌与焦灼!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定位系统,早已死死锁定了蒋宸坠海的大致方位。
精神感知中,那熟悉的气息正在如同风中之烛般快速微弱下去,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不——!”
一声饱含着无尽恐慌与决意的清叱,安念的身影瞬间模糊、虚化,仿佛融入了周围的光线与空间之中。
下一刹那,她已然出现在了蒋宸沉没位置的正上方海面,距离“南风号”已有近百米之遥。
没有丝毫犹豫,甚至顾不得调息因施展禁咒而翻腾的魔力,安念手中“星辉”法杖向下方翻滚的海水重重一点!
“水之灵,听吾号令!凝为庇护之摇篮,隔绝冰冷与绝望!”
随着她简短却蕴含强大魔力的咒文,海面之下,三个直径约两米、流转着七彩琉璃般光晕、完全由纯净水元素与守护魔力构成的透明魔法泡泡,如同海底升起的气泡,迅速生成,并精准地向着正在下沉的三个生命体包裹而去。
泡泡柔软而富有弹性,内部瞬间充满了温暖干燥、富含氧气的空气,并自动调节了浮力。
第一个泡泡温柔地包裹住已经昏迷、正在下沉的蒋宸。
第二个泡泡轻轻托起呛水后奄奄一息、小脸发青的丫丫。
第三个泡泡则稳住了惊慌失措、还在本能划水的虎子。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进入泡泡后,丫丫和虎子立刻停止了哭泣和挣扎。
丫丫大口呼吸着香甜的空气,懵懂的大眼睛好奇地触摸着泡泡内壁那柔软如绸缎的触感。
虎子也安静下来,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警惕又依赖地看着泡泡外的安念。
而蒋宸,在接触到温暖空气的刹那,身体本能地产生了反应。
“咳咳咳——!!!”
他猛地弓起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咸涩海水从他口鼻中呛出,脸色由青紫转为惨白,胸膛如同破风箱般剧烈起伏,贪婪地吞噬着救命的氧气。
几秒钟后,他涣散的瞳孔终于重新凝聚了一丝神采,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泡泡外凌空而立、衣裙猎猎、容颜绝美却写满担忧与后怕的安念。
“谢…谢谢……安小姐……”
蒋宸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灼痛的喉咙和抽痛的肺部。
但求生的本能和未尽的责任,让他强行压下所有不适,猛地用双手抓住泡泡那柔软却坚韧的内壁,将脸贴近,看向安念,眼中爆发出近乎疯狂的急迫与祈求,用尽力气嘶声喊道:
“安小姐!快!快去救华安!救福伯!他们还在船上!他们为了挡住刺客……快去救他们啊——!!!”
他的声音凄厉绝望,充满了最后一丝不敢奢望的希望。
他宁愿相信,那两位如同家人般的伙伴,只是受伤,只是被困,只要安念这位拥有神鬼莫测能力的魔法师赶回去,就还来得及!
一定还来得及!
安念看着蒋宸眼中那近乎崩溃的祈求,心中痛如刀绞。
她何尝不想立刻返回?
但刚才施展“永恒静滞”消耗巨大,且蒋宸和孩子们的状态并未完全稳定……
然而,就在她因蒋宸的呼喊而心神震颤、下意识要转身望向“南风号”方向的电光石火之间——
“南风号”的甲板上,最后的惨剧,于焉落幕。
被第一次击退的“影刃”他没有在盲目去攻击华安等人,而是隐藏在一角,身为异能者的他,心思非常警觉。
终于,在安念被蒋宸牵动心神、气息因施放大招和情绪波动而出现一丝微弱涟漪的瞬间,抓住了那稍纵即逝的、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他的目标清晰而冷酷——清除甲板上最后的抵抗核心,完成刺杀任务的优先目标,并……发泄被区区凡人顽强阻挡的些许不快。
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仿佛本身就是一道有形的阴影,从一处炮位阴影中“流”出,无声无息,却又带着死亡的气息,扑向了战团中央——正以精准枪法配合灵活身法,勉强牵制住“镜客”的华安,以及被“匠人”用活化缆绳和飞舞的金属零件逼到角落、背靠舱壁做最后抵抗的福伯。
“你们……”
“影刃”冰冷得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轻轻吐出,“……真是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他的双手已如鬼魅般探出,速度之快,在昏暗光线下甚至留下了残影!
他没有使用任何兵器,那双手本身,就是最致命、最诡异的武器!
左手,如同铁钳般,精准而冷酷地扣住了刚刚射空弹匣、正欲换弹的华安的咽喉!
右手,几乎在同一瞬间,扼住了挥舞短棍砸飞一个齿轮、却因年老力衰而动作迟滞了一瞬的福伯的脖颈!
华安喉咙被扼,双眼猛地凸出,古铜色的脸庞瞬间涨红发紫。
他怒吼一声,弃枪不用,右手并掌如刀,蕴含着所有残余力量,狠狠劈向“影刃”的肘关节!
同时左手屈指成爪,掏向对方肋下!
完全是两败俱伤、以命搏命的打法!
福伯老眼圆睁,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彩,他没有试图攻击,而是双手青筋暴起,如同铁箍般死死抓住“影刃”扼住自己脖颈的那只手臂,十指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
用尽全身力气,试图为华安争取哪怕一丝机会,也为少爷的远离多拖延一瞬!
然而,实力的差距,是如此的绝望。
“影刃”那看似寻常的手指,皮肤下仿佛蕴藏着非人的恐怖力量与某种阴损的暗劲。
对于华安搏命的反击,他只是手臂微不可察地一震,一股诡异阴柔的劲力透出,华安劈下的手刀仿佛撞上了滑不留手的泥鳅,力道被引偏大半,掏向肋下的爪击也被一股无形的气劲阻滞。
对于福伯的抓握,他更是浑不在意。
然后——
“咔嚓!”
“咔嚓!”
两声轻微却清晰无比、仿佛直接响起在灵魂深处的骨骼碎裂声,几乎不分先后地传来。
那声音不大,却让远处泡泡中的蒋宸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紧接着——
“噗!”
没有预想中的鲜血狂喷,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烈场景。
在“影刃”那诡异莫测的暗劲爆发下,华安与福伯的头颅,连同被扼断的脖颈,就如同内部被塞入了微型炸弹,又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彻底碾碎,瞬间、同时、化作两团猩红刺目、混合着骨渣与肉糜的血雾,猛地爆开!
无头的躯体,失去了所有支撑,在原地僵硬地晃了晃。
华安那依然保持着搏击姿态的强壮身躯,福伯那即便死去也不肯松手、依然死死抓着“影刃”手臂的苍老躯体,缓缓地、沉重地、向后栽倒在冰冷的、被鲜血迅速染红的甲板上。
两具无头尸体的倒下,仿佛抽走了这片海域最后一丝温暖与人性的光辉。
悬浮着的三个泡泡渐渐合拢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