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 济世堂。
药堂里飘着淡淡的草药味。白大夫正在柜台后称药,抬头看见他们,愣了一下,随即放下药秤快步走出来。
“宋丫头?真是你!听说你回来了,还想着你什么时候得空过来。”他目光落到燕博文身上,带着询问。
“白大夫,好久不见。”宋知画介绍道,“这位是我夫君。”
燕博文微微颔首。
白大夫连忙拱手,然后看向宋知画,语气带着关切和一丝沉重:“你奶奶和你二叔的事……唉,节哀。真是造孽啊……”
宋知画看着白大夫:“白大夫,您一直在这镇上,消息灵通。关于我奶奶和二叔的事,或者最近镇上有没有什么生面孔,您可曾听到些什么?”
白大夫皱起眉,仔细回想了一下,摇摇头:“这事太过突然,街坊们也都在议论。生面孔……镇上每日来往的人不少,一时还真没特别留意。不过,”他顿了顿,“我听药童说他在镇上看见了王大夫。”
宋知画立刻追问:“白大夫,您说的是哪个王大夫?”
白大夫见她神色不对,也严肃起来:“就是以前在沈府当府医的那位,后来不知怎的离开了云州。”
宋知画与燕博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
“白大夫,您确定没看错?”燕博文沉声问。
“不是我亲眼所见,”白大夫摇头,随即转头朝里间喊了一声,“平安,你出来一下。”
一个十来岁的小药童小跑着出来,有些拘谨地看着众人。
“平安,把你半月前看见王大夫的事,再跟世子和宋姑娘说一遍。”白大夫吩咐道。
小药童用力点头,口齿清晰地回答:“那天我去给西街张婶家送药膏,回来的时候,看见一个戴斗笠的男人在街角跟人说话。正好我个字小,他斗笠有点儿歪,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以前常来咱们药堂抓药的王大夫!我不会认错!我看他神神秘秘的,回来就告诉师傅了。”
“戴斗笠……”宋知画低声重复,眼神锐利地看向燕博文。
燕博文眉头紧锁,脑中飞快闪过信息。“王大夫……诸葛先生……”他猛地抬眼,语气冰冷,“我想起来了。燕浩峤流放时,他身边的幕僚诸葛先生,就是当初沈府那个王大夫!燕浩峤倒台,他并未受到牵连。原来如此……”
他看向宋知画,思路清晰起来:“官府通缉的是在云州犯下罪行的‘王大夫’,而他,一直用‘诸葛先生’这个身份在其他州县活动。这次他潜回云州,定然是觉得风声过了,或者……有不得不回来的理由。”
宋知画握紧了拳,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也就是说,那个戴斗笠去找赵氏母女的男人,很可能就是这个王大夫,或者说,诸葛先生?”
“极有可能。”燕博文眼神锐利如刀,“他知道你的底细,知道陈家村,更与我们有旧怨。而且,他精通医术,熟悉各种药物,若想制造混乱或者掩盖痕迹,也说得通。”
线索似乎一下子清晰起来,指向了这个隐藏在两个身份之下的阴险男人。
一走出济世堂,午后略有些刺眼的阳光照在街上。宋知画停下脚步,看向燕博文,语速很快:“必须立刻通知京城。他们没能拉走奶奶去京城告状,但散布谣言的计划未必会停。空口无凭也能污人名声,幕后之人很可能就是这个王大夫,或者说,诸葛先生。”
燕博文颔首,眼神锐利:“我明白。我这就修书让长风动用一切力量,彻查京城流言的源头,重点就放在这个诸葛先生过往的联系网上。”
“好。”宋知画点头,随即又道,“既然回来了,我想再去一趟陈家村。当初离开得仓促,这次……怎么也该当面谢谢乡亲们当年的照应,以后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燕博文理解地握住她的手:“应该的。我陪你。”
陈家村,消息传得快,听说宋知画回来了,许多相熟的村民都聚到了村中的空地上。
宋知画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或略带陌生的面孔,很多都是当初跟着她母亲叶婉云做玩偶,得以养家糊口的妇人。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各位叔伯婶娘,我这次回来,是特地来谢谢大家。当初我和我娘在陈家村,多亏乡亲们帮衬。后来我娘弄那个玩偶活儿,也是靠大家一双双巧手,才把日子一点点过起来。”
刘寡妇大声道:“画丫头你太客气了!是你们娘俩心善,带着咱们挣钱!”
“是啊,”李大嘴也接口,嗓门洪亮,“要不是你们,我家那小子哪有钱去念两天书!这情分咱们都记着呢!”
秀荷等人也纷纷附和。
宋知画看着他们,心里暖了些:“情分是相互的。看到大家如今日子都好过了,我也高兴。工坊那边,松柏哥会继续打理,大家放心做活儿就行。”
在陈家村与乡亲们话别后,宋知画没有立刻离开。她看向一直陪在旁边的余里正、族长陈九公和陈松柏。
“里正爷爷,九公,松柏哥,”她声音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有件事,我想跟几位商量。”
几人见她神色郑重,都认真听起来。
宋知画目光扫过眼前熟悉的村舍和田埂,“如今我有了些能力,想为村里做点实事。”
她直接说道:“我出五万两银子。”
这话一出,余里正倒吸一口凉气,陈九公握着拐杖的手猛地攥紧,陈松柏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五万两!这对庄稼人来说,是几辈子都挣不来的数目。
“画丫头,你……你说多少?”余里正声音都有些发颤,怀疑自己听错了。
“五万两。”宋知画语气平静地重复,“这笔钱,用来给村里修一条像样的路,直通官道。再修一座坚固的石桥,免得汛期发水大家提心吊胆。剩下的,”她顿了顿,看向村里那些光着脚丫追跑打闹的孩童,“在村里建一座学堂,请个正经先生来,让村里的娃娃,不论男女,都能读上书,认几个字。”
陈九公激动得胡子都在抖,他用拐杖重重杵着地面:“好!好!画丫头,你这是给咱们陈家村造福,积大德啊!你奶奶要是还在……”他说到这里,声音哽住,用力眨了眨发红的眼眶。
旁边的余奶奶一直听着,此刻忍不住撩起围裙擦了擦眼睛,声音带着哽咽:“彩凤妹子要是知道画丫头这么有出息,心里还时时刻刻记挂着村里,不知道该多高兴……”
余奶奶的话勾起了许多人的回忆和心酸,人群中响起低低的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