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幽深的树林，咬了咬牙，没有丝毫犹豫在她身前蹲下
“上来！我背你！”
苏青青也顾不上害羞或不好意思了，求之不得地立刻趴到他背上，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陆子衿托住她的腿，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继续往山下冲。
趴在他宽厚温暖的背上，听着他同样急促但有力的呼吸和心跳，苏青青那颗吓得快要跳出来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把脸埋在他肩窝，小声嘟囔
“都怪你……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陆子衿一边跑一边喘着气回嘴
“……我哪知道……真有什么怪鸟……抱紧点！”
终于，熟悉的院落灯光出现在视野尽头，奶奶似乎正站在院门口张望
陆子衿几乎是背着苏青青一口气冲到了院门口，两人都是头发凌乱，气喘如牛，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
“哎呦！我的老天爷！这是怎么了？！”
奶奶被他们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连忙迎上来
“不是去挖笋吗？怎么像是被鬼撵了似的？摔着了？”
阿黄也冲了出来，围着他们汪汪直叫
陆子衿把苏青青小心放下，两人扶着膝盖大口喘气，一时间都说不出完整的话
“鸟……好大的鸟……怪叫……”
苏青青断断续续地，指着后山的方向，心有余悸
陆子衿喘匀了气，才哭笑不得地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奶奶听完，先是愣了片刻，随即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哎呦喂！我当是什么呢！你们两个傻孩子！哪有什么怪鸟，那估计是只夜鸮或者鹧鸪什么的，被你们吵醒了而已！哪有什么吃小孩的‘人面鸮’！自己吓自己！哈哈哈……”
看着奶奶笑得前仰后合，再回想刚才自己那丢人的狼狈样，陆子衿和苏青青面面相觑，脸上的恐惧渐渐被尴尬和好笑取代
好像……确实是反应过度了？
苏青青红着脸捶了陆子衿一下
“都怪你！乱讲鬼故事！”
陆子衿摸了摸鼻子，也忍不住笑了
“咳……谁知道它配合得这么好……”
虽然虚惊一场，但这场狼狈的“山林大逃亡”，无疑又成了他们之间一个想起来就好笑又甜蜜的小插曲
只是接下来好几天，苏青青都对傍晚进山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抗拒
所以他们选择了在早饭后进山
当然，不管什么时间进山都会被奶奶一顿侃
当然随着他们进山的时间变长，他们的“战利品”也逐渐丰富起来——几颗冻得硬邦邦的野山楂，酸得苏青青龇牙咧嘴。一捆散发着清香的干枯艾草，这个倒是得到了奶奶夸奖，因为说可以煮水泡脚，甚至还有一小袋榛子，可惜大部分都被松鼠提前光顾了，只剩空壳。
但冬笋，就像是在和他们玩捉迷藏，始终不见踪影
“陆大师，今天您的罗盘指针指向哪个方位啊？”
已然是到达奉城的第九天早上，苏青青一边笨拙地穿着厚厚的雪地靴，一边笑嘻嘻地打趣正在整理小背篓和锄头的陆子衿
这几天，她没少拿“挖笋大师”的名头调侃他
陆子衿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故作高深
“今日天象有异，地气涌动，依我看，东南方向竹林深处，必有收获！”
“噗——”苏青青笑出声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就挖出来一截老树根！”
“那是在排除错误选项！”
陆子衿强词夺理，拉起她的手
“走，今天一定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技术！”
两人说笑着再次踏入熟悉的山林
也许是连日的寻找积累了经验，也许是运气终于降临，在一处背风向阳的斜坡竹林里，陆子衿仔细观察了片刻地面的裂纹和竹鞭的走向，几锄头下去——
“有了！”
他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只见泥土中，赫然露出一个黄褐色、胖乎乎、顶着尖角的笋尖！
“哇！真的有了！”
苏青青也激动地蹲下身，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陆子衿小心地将周围的泥土刨开，最终将一个足有成年人小臂粗细、饱满结实的冬笋完整地挖了出来
“看！我说什么来着！”
陆子衿难掩得意，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举起那沾着新鲜泥土、散发着清香的战利品，向苏青青炫耀
苏青青刚想欢呼，却忽然愣住了。她仰着头，目光并没有落在笋上，而是越过了陆子衿的肩膀，望向了天空
“影子……”
她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奇异的缱绻，“你看……”
陆子衿顺着她的目光抬头
只见灰蓝色的天幕上，不知何时，开始悄然飘落下点点洁白
细小的、晶莹的雪籽先是在空中打着旋，渐渐地，变成了片片柔软的雪花，无声无息地从天空中飘洒而下，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落在厚厚的落叶上，落在他们仰起的、带着惊喜笑意的脸上。
下雪了
奉城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这样不期而至
山林瞬间变得更加静谧，仿佛被笼罩在一层温柔的纱幕之中。所有的声音都被雪花吸走了，只剩下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下雪了……”
苏青青喃喃道，伸出手，接住一片冰凉的雪花，看着它在指尖迅速融化，留下一滴细微的水痕
她忽然生出一点小小的伤感
“时间过得好快……好像才刚来没多久……”
假期总是短暂，分离似乎近在眼前。
陆子衿放下冬笋，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中，用自己温暖的外套裹住她
“嗯，”
他低声应着，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
“但每年都会下雪，每年也都可以再来。”
他们依偎在一起，静静地站在飘雪的山林里，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雪花一片片落下，将整个世界慢慢染成淡淡的白色
一种宁静而安详的氛围包裹着他们，那点因时间流逝而生出的淡淡愁绪，也被这份共同的静谧和陪伴冲淡了
过了好一会儿，苏青青才从这浪漫伤感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注意力终于重新回到了今天最大的收获上
“呀！冬笋！”
她猛地从陆子衿怀里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刚才那点伤感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我们挖到了！真的挖到了！今天可以吃冬笋烧肉了！奶奶答应过了的！”
她激动地抓住陆子衿的胳膊又蹦又跳，像个终于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陆子衿看着她瞬间阴转晴、活力满满的样子，忍不住失笑，心底软成一片
他弯腰捡起那个胖乎乎的冬笋，塞进背篓里
“对！回家！让奶奶给我们做最好吃的冬笋烧肉！”
“回家回家！”
苏青青欢呼着，拉起他的手就往回跑
雪花还在纷纷扬扬地飘落，两个年轻人却顾不上欣赏雪景了，带着终于如愿以偿的兴奋和满足，深一脚浅一脚地、笑着闹着冲下山去
“奶奶！奶奶！我们挖到冬笋啦！”
一进院门，苏青青就迫不及待地举着那个沾满泥的“宝贝”，像献宝一样冲向闻声从厨房出来的奶奶
陆子衿跟在她身后，脸上也带着难得的、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看着那一老一少围着那颗来之不易的冬笋，脸上都乐开了花
窗外，雪渐渐大了，安静地覆盖着小镇
屋内，即将升起的炊烟和食物的香气，注定会为这个冬日增添一份特别的温暖和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