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滑向深夜，急诊大厅的人流终于稀疏了一些，只剩下零星的病患和疲惫的家属。
志杰的点滴早已打完，高烧退去，疹子也消了大半，只剩下淡淡的红痕和挥之不去的虚弱感
医生检查后还是建议留观，需要人陪护以防万一。
“行了，今晚谁留？”
吴德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他下午神经紧绷到现在，确实有些撑不住了。
陆子衿几乎没犹豫
“德爷你下午都耗在这儿了，肯定不行，回去好好睡一觉。”
他看向李一鸣，“一鸣，你今天也忙了一天，又是协会又是找资料的，也回去休息吧。”
李一鸣立刻摇头
“不行不行，老陆你还要陪苏学妹呢，你不回消息她都担心成啥样了。我年轻力壮，熬一晚没事！”
“得了吧你，”
陆子衿摆摆手，“青青那边我已经说好了，她理解。而且……”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你懂的”苦涩笑容
“医院这地方，我熟。以前跑得多了，流程门儿清，留下来更方便。”
吴德看着两人互相谦让，推了推眼镜，作为寝室的无冕之王，提出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案
“猜拳吧，一局定胜负，赢的留下，输的回去睡觉，别墨迹。”
“行！”陆子衿和李一鸣异口同声。
两人在白炽灯光下伸出手。
“剪刀、石头、布！”
陆子衿出的是布，李一鸣出的是石头
“哈！承让！”陆子衿咧嘴一笑
李一鸣懊恼地甩甩手：“靠！行吧，影子你辛苦。德爷，咱俩撤？”
吴德点点头，拍了拍陆子衿的肩膀
“辛苦了，有事随时电话。”
他又看向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刘志杰：“阿杰，我们走了，你好好休息。”
刘志杰含糊地“嗯”了一声。
李一鸣看他那蔫了吧唧的样，笑了起来，“老陆啊，乖乖留下伺候阿杰吧！德爷，我们撤！”
吴德也笑着拍拍陆子衿的肩膀
“辛苦老陆，看好他，别让他半夜又去骚扰护士姐姐。”
说完，拉着还在傻笑的李一鸣，两人快步离开了急诊大厅，仿佛生怕陆子衿反悔。
陆子衿看着两个室友溜之大吉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认命地坐回刘志杰旁边的塑料凳
“得，落我手里了，老实点啊。”
刘志杰虚弱地笑笑：“谢了，老陆。”
送走了吴德和李一鸣，急诊大厅显得更加空旷安静
陆子衿拖了把椅子坐在刘志杰旁边，调暗了手机屏幕的光，守着他
刘志杰睡得很沉，呼吸平稳，脸上的病容褪去不少，只剩下些许苍白
陆子衿看着兄弟安静的睡颜，又瞥了一眼远处已经空下来的护士台——林小雨不知何时也离开了
他心里感叹着这奇妙的重逢，也慢慢阖上了眼睛养神
……
清晨的阳光透过急诊大厅高大的玻璃窗斜射进来，驱散了夜晚的阴冷和消毒水的沉闷感
陆子衿是被旁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弄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刘志杰已经坐了起来，正精神奕奕地对着手机屏幕整理自己睡乱的头发，虽然眼下还有点淡淡的青影，但整个人神采飞扬，跟昨晚蔫茄子似的判若两人
“哟，醒这么早？感觉怎么样？”
陆子衿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好多了！浑身轻松！”
刘志杰咧嘴一笑，声音虽然还有点哑，但中气足了不少
“疹子基本都退了，也不痒了！老陆，我们去找医生复查吧？早点弄完早点撤！”
看他这迫不及待的样子，陆子衿就知道他惦记着谁
他无奈地笑笑：“行，祖宗，这就去。”
医生很快过来查房，仔细检查了刘志杰身上的红疹消退情况，又询问了感觉
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开单让他去抽了个血，复查一下炎症指标
抽血窗口排队的人不多，很快就轮到了刘志杰
他撸起袖子，看着针头扎进血管，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神却一直往护士站那边瞟
“别看了，人又不会跑。”
陆子衿在旁边凉凉地提醒
刘志杰悻悻地收回目光
有这么明显吗？
结果出来得很快，血象显示炎症指标已经明显下降，符合出院标准
医生拿着报告单，点点头：“恢复得不错，炎症控制住了。可以出院了。回去注意休息，饮食清淡，这两天别剧烈运动。过敏原暂时没明确，自己以后多留意，如果再有类似情况及时就医。”
“谢谢医生！”
两人异口同声，长舒了一口气
尤其是刘志杰，感觉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办完出院手续，刘志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往护士站冲，脚步轻快得完全不像个刚出院的病号
陆子衿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这真是把目的都写在了脸上
护士站里，值班的是另一位中年护士，正低头整理着病历
“您好，请问……”
刘志杰的声音带着期待和一丝紧张，“请问林小雨护士……她在吗？”
中年护士抬起头，看了看刘志杰，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陆子衿，语气温和
“哦，找小雨啊？她昨晚夜班，今天早上八点刚交完班，已经回去休息了。”
“回去了？”
刘志杰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像被戳破的气球，肩膀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眼神里的光也黯淡了，“哦……这样啊……谢谢您。”
他失落地转过身，脚步看起来都沉重了几分
陆子衿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点调侃
“哟，这么迫不及待啊？人家熬了一夜，总得让人家睡觉吧？”
刘志杰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低着头准备往外走，嘴里小声嘟囔
“……知道了。就是……想当面跟她说声谢谢，还有……问问她……”
“问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再聊’？”
陆子衿替他说了出来，嘴角带着了然的笑意
“急什么？人都在一个城市，还是这里的护士，还怕跑了不成？等人家休息好了再说。”
刘志杰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心里的失落感稍微减轻了一点
“走吧……”刘志杰脸上依旧黯淡，“唉……”
陆子衿看着他这副模样，刚想拍拍他肩膀安慰两句“来日方长”。
就在这时，那位护士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哦”了一声，拉开抽屉翻了翻，拿出一个小小的、折叠起来的便签纸
“对了，你是刘志杰对吧？”
护士看向刘志杰
刘志杰猛地转身：“对！我是！”
护士把便签纸递给他，笑着说
“小雨下班前特意交代的，说如果你来找她，或者问起她，就把这个给你。”
刘志杰几乎是抢一样接过了那张便签纸，心脏砰砰直跳
他手指有些颤抖地打开。
便签纸上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只有一行娟秀又带着点力道的字迹，显然是匆忙写下的：
是一串电话号码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等你联系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带着电流，瞬间击中了刘志杰
他紧紧攥着那张小小的纸条，仿佛握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巨大的惊喜和暖意涌上心头，让他苍白的脸上瞬间焕发出光彩，连眼睛都亮得惊人。
“她……她给我留了电话！”
刘志杰激动地把纸条举到陆子衿眼前，声音都在发颤，“老陆！你看！她让我联系她！”
陆子衿看着纸条上那串数字和那四个字，再看看刘志杰那副激动得快要跳起来的样子，也由衷地为他高兴，笑着锤了他肩膀一下
“行啦！你小子！愣着干嘛？赶紧收好！别乐极生悲弄丢了！”
刘志杰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折好，放进贴身的衣兜里，还用手按了按，确保不会丢
他抬头看向医院大门外初升的朝阳，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温暖了起来。
“走！老陆！回学校！”
刘志杰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和期待，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仿佛昨天那个病恹恹的人根本不是他。
陆子衿看着他意气风发的背影，笑着摇摇头，快步跟上
他知道，对刘志杰来说，这场突如其来的病，或许真的是一场因祸得福的奇妙转折。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重新开始